毛毛蟲

最近在村上春树狂热,以每天两本的速度阅读中,读得很是快乐.
村上在散文〈村上朝日堂,毛毛虫,p.98〉中提到,他住的都市樱花非常美丽,但是在五六月毛毛虫的数量也很惊人,尤其是政府机关喷杀虫剂的时候,道路上会落下数万只的毛毛虫,在地上像是「扭来扭去的地毯」〈村上语〉,而且毛毛虫还在不断的扭动着像下雨一样掉下来……
我看了很害怕,马上确定地球上有些地方是五六月绝对不要接近的,船桥市〈船桥市民对不起,我相信贵宝地一定美妙,我只是单纯的害怕蠕虫到极点〉.
谢天谢地我是没有机会亲睹几百只毛毛虫一起冲过来的奇景,说真的,一定惊吓到死,我除了怕蚯蚓,毛毛虫是另一个死穴.
男孩子有个很讨厌的地方,小时候,一个男生要是喜欢一个女生是不会告白的,也不会好好说,更不会对女孩好,小男生对一个小女生表示好感的方法,就是欺侮她,狠狠的作弄她,打她,骂她,恶作剧,扯头发,终於整到小女孩号啕大哭去告老师,吃老师一顿教鞭,痛在手里,觉得自己为爱吃苦,受的教训愈大,好像付出的就愈多,很有奉献的感觉.可惜这一切转折都在小男生自己的内心,受到欺负的小女生只会觉得男生好讨厌而已,要到大一点才会搞得懂个中曲曲折折、九拐十八弯的心事.
我已经很讨厌蚯蚓了,结果班上有个男生,不知道去哪里抓来一只肥胖巨大,长得很丑还全身有毛的绿色毛毛虫来搁在我的铅笔盒,我打开铅笔盒的时候一手指摸到,尖叫得四个教室以外的校长室都听到了,当场崩溃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惊动附近全体老师,还被送到保健室去.
当天哭的不只是我,我被吓得痛哭失声,那个男生则是被打到哭出来.级任导师也很害怕毛毛虫,下手於是更重,拿藤条打男生屁股打到藤条飞出去,累得气喘吁吁,然後校长接手,继续打.级任导师是个年轻漂亮的女生,刚刚跟校长的儿子订完婚,人家说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有趣,有的公公看媳妇大概也是愈看愈心疼,大家各有各的心事,倒了死楣的就是那个男生的屁股.
我那天是被老师送回家的,晚上就发起高烧,呕吐不止.现在看起来,觉得幼年的自己好像很娇弱的样子,不过我小时候确实算不得很强健,虽然跟着乡村小孩乱跑乱跳,沾了地气勉强好些,可是肺弱,冬天一来简直是圣肺受难日,咳嗽咳得出血,痛得流泪,呼吸困难,什麽土方洋方吃过无数也不见效.一次也没有吃过外头的零食,一吃就一定闹肚子,被我妈搞清楚原委还要再挨一顿打.最可怜是胆子很小,完全吃不得惊吓,一受惊吓马上就会发高烧的.
回头看看小时候的自己,真觉得关在温室里呵护照顾得无微不至并不是养小孩的好方法,我比较相信物竞天择,强者生存,所以不乾不净吃了没病,小孩摔倒我绝对不扑过去好可怜好可怜的哄撮,不见血我连眉毛都不会挑一根,摔倒?摔倒就爬起来啊,手脚拍拍就继续去玩耍吧,趴在地上是想吃吃看土是什麽滋味吗?碰到问题当然问之可也,求救可也,可是有话好好讲,坐在那里蹬足乱发脾气,不要以为老妈会去哄之慰之,耍脾气在我家可是会屁股痛的.
我在家里躺了三天才回去上学,惊吓过甚,恶梦连连,睡不好也不肯吃,脸瘦了一圈,我妈妈非常不愉快的跟对方的老母抗议过.人家老母就算不爽也做不得声,谁叫他儿子手痒,无端白事抓虫去学校惹事生非,那个男生也是三天没上学,屁股打肿了坐不下去,总不能叫他站着上课罢?
然後我就多一项天敌,他妈的毛毛虫,在杂志上看到图片都会惊慌失措的把整本杂志摔开,总算人大了胆子跟着大一些,现在是不尖叫了,在小孩面前咬断舌头也要忍住哀号的冲动,不然怎麽装英雄?不过洗菜洗出菜虫还是抖抖抖的把整棵菜扔到垃圾桶,国家地理频道有时候还毛毛虫专辑,电视上爬过一只比抱枕还粗壮的毛虫,我全身鸡皮疙瘩跟头发一起唰一下全体肃立,比德州电锯杀人狂还要恐怖,真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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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同学会的时候我见过那个男生,长成了瘦高白皙的青年,本来没认出来,他拉拉我的头发笑问我是否还怕毛毛虫,马上很没风度的板起脸赏他大白眼,因为早已事过境迁,所以他告诉我他幼年的心事的时候谁也不尴尬,只觉得很温馨,不过他当年欺负我得可狠了,还把我的长发绑在椅子上,上课的时候班长一声起立,我站起来长发猛的受力,吃痛不过,当场摔得狼狈不堪,小男生表达爱慕的手法也真是太恐怖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