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确定时代的生存之道

有人认为天下最不堪回首之景有四:
哀逝过旧游处,悯乱说太平事,花发向陌头别,觉来觅梦中遇。
对生命的感怀纵然从古至今没有太多差异,但是现代人所面对的情境与压力,却大不相同。
首先,现代人面对的最大挑战,就是环境快速变迁所导致的不确定感,严重一点的甚至会对於自身的存在产生失落,以致於丧失了生命意义的虚无感。
在台湾长大的中年人,几乎没有人可以找到他小时候成长的巷弄,古人以沧海桑田来形容时间的久远,在台湾,似乎只要我们一个不留神,你就不再认得你的家乡。当过去的记忆所依存的环境都已不在,我们的存在似乎就像花果山的孙猴子一般。或许我们没有那麽多闲情逸致在回头感怀,应付现时的忙碌已喘不过气来。可是,生活中许多现象又令人错乱:年中初还在大张旗鼓扩张的企业,怎麽年底就被收购消失?昨天还恶言不断视为寇仇的敌人,怎麽今天就变成可以生死与共的亲密战友?
有人说,这是全球化竞争下的结果。
有人说,这是价值失落的时代。
为了生存,每个人只好像变形虫一般。
为了适应潮流,每个人只好忘掉到底自己是谁。
若说有人说,哀逝过旧游处是古人的不堪,那麽现代人更大的悲哀是连旧游处也不见了!
提到时代,就会想到狄更斯的名句:「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这是和煦的春天,也是酷寒的冬天。」二十一世纪,是一个不确定的时代,是一个变动的时代,当整个世界,整个社会,呈现「唯一的不变就是不断地变动」时,要如何面对这个时代的考验,,恐怕是所有当代人的课题了!
所有外在的一切将不再可以凭藉,你的专业,也许忽然被淘汰连屍骨残屑都不可得;你的公司也许一夕之间会被另一个公司并购,引以为傲的公司品牌忽然再也与你无关;年初积极扩张的集团,年底就破产拍卖…‥这是一个令人迷惘的时代。
昨日的成功法则,可能是今天失败的主因。优势与劣势,危机与转机,往往同时并存,在这不确定的时代里,我们唯一的凭藉与唯一可以信赖的伙伴是自己的能力。或许,正因为这是个不确定的时代,既然现在什麽都还不确定,未来也不确定,这也表示我们可以做一点事,来让未来往好的方向改变、转型或改善。
因此,珍古德的信念,也将是在这时代中我们的信念:
我们每一个都重要我们每一个都扮演着角色我们每一个足以缔造不同美好的时代已过了?
曾经,林怀民在欧洲大玩特玩之後,在飞机回台北途中跑到盥洗室痛哭一场,因为他觉得以前极美好的日子就过去了,以後就得负担责任了。
这个故事多年前听到之後,一直留在心里忘不了。当时的林怀民才二十六岁,在美国完成学业後到欧洲旅行,返台之後就开始了「云门舞集」的创立,也开始了他忙碌奔波的生涯。
这些年来,在我内心深层也一直有着「美好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这样的喟叹。
当然不只是因为近年的经济低迷,或者全球的通货紧缩造成的不景气,而是整个世界在所谓「全球化浪潮」的影响下,再加上通讯科技的进步,即时性已造成变化的迅速与缓冲区的丧失,而且以全球为范畴的竞争也将使全世界每一个人的压力更大,生活更忙碌。
对於未来,我们能确定的就是不断的快速变化与不确定性将是常态。全世界每个人必须更辛苦地不断学习与竞争,才能在未来的世界里存活。
多年前林怀民感慨美好日子就要过去了,单纯是他认知到因为个人的使命感与责任感,所以必须承受的压力。但是现在我们所谓的「美好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却是全世界每一个人都必须共同承担的未来。
常在与年轻朋友聊天时,会与大家共勉彼此要更努力、更认真。因为如果我们都无法让自己适应(或者存活)不断变化中的未来世界,那又如何协助世界,朝向较好的方向发展呢?
我们必须接受以下几个事实。
首先是美好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从学校毕业後找个工作可以安安稳稳做一辈子的日子已消逝了。不只是自然环境不断在变化,社会环境、工作环境以及政经人文制度的变化,更将是前所未有的迅速。
第二点是我们必须更认真更努力。这些年我的心情一直像是在黄昏的落日前赶路,我很急很急,希望在环境更糟之前我们还来得及,我也非常努力,我更是不断检视我们的资源与能力,来调整我们的工作重点,我们的时间分配。
而且尽量体会到并且也让自己成为一切的源头。在我们需要被人安慰时,反而去安慰别人,当我们需要被鼓励被呵护时,反而主动去鼓励去照顾别人;体会生命的意义是在行动中,在付出中完成的。因此,我知道,肉体的疲惫,情绪的起伏,这一切都会过去的,但是,生命因全心付出而光辉灿烂,因无私的爱呈现出美丽,可以让我们在生命旅程结束前,会无所遗憾。
KK, 有时候不懂也是好事阿!

紫微斗数追索诀法的迷思

紫微斗数追索诀法的迷思
一宫位重叠非常重要,因为有宫位重叠,才丰富了飞星紫微斗数的纵深。
二公式或诀法,为何叫诀?而不是叫定理?如果一个诀法都必然是一个不可撼动的定理,则斗数就不会是斗数而叫科学,科学是1+1=2,但玄学或紫微斗数等,永远不会是科学!因为一开始斗数设计就是共盘的架构,因此一来无法将斗数盘面计算入每位个体的差异性,二来不同地区的政经人文地理文化的差异影响也是变数,三则斗数甚至於都无法十足反映个体在不同事件上的不同际遇!更遑论命主是人,人的心念才是真正影响到俟後的命运!
三谈命论运都是在一个大的模组下所作的趋势研判,这个模组并非完全适用一体的!因此当我们在说密诀真诀技法等等,其实都是说一种可能性,是相对定义的而非绝对决然的!
四在网域中常会看到一些典型的共盘支持者,这都是源自於了无居士之流的说法余绪,彼执着於斗数因为是共盘,所以每当有某张盘是这样论时,这些人就会贴一个文,说此盘有多少多少不同出生时辰的人,会和某盘一模一样,因此通常彼都会再加上一句话,是否不同时辰的人都会如此!也像了无居士所说,这不能算那不能算,还要输入什麽不同的条件等等!像这种说法都是把紫微斗数弄拧了!斗数本来《或说每一种术数》就有先天性的局限,斗数本就无法包山包海,斗数一开始就是沦入共盘的牢套樊笼,因此斗数本来就不是一对一的《一个盘对应一个人》!就算斗数是60亿张命盘的设计,试问60亿张的盘人工如何分析论断?是否要用到超级电脑来比对并建立不同的公式?所以类此说法的斗数爱好者,其实永远都是自陷在斗数的迷茫噫语中而走不出来!
五很多《根本是大多数》老师宗师或写书的人,都好吹嘘他的论断多神准,也不忘先帮衬一下斗数多神奇!因为先要树立斗数的无上价值,才能延续你来买书是对的,你来上课我收你钱是对的!这些在道上的斗数前辈,都共同在给读者消费者编织一个美梦,以为斗数是神仙术。斗数当然不是神仙术,它只是玄学,什麽叫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有时此诀可以沿用,有时则是不见得,搅得大家无法宽解,才叫作玄,玄本身就是有无限的空间,如果斗数说一不二,一个诀法或曰公式可以适用所有的盘及所有的人,那斗数绝对可以列入世界遗产也足可列入诺贝尔奖项。
六也只有像我这种野狐禅的斗数爱好者,才敢说实话,所以我从不高估但也不低估斗数的价值,因为我本不打算从此取利,斗数的好或不好我心知肚明,它是相对有限中《共盘》的相对性准确。其实论说此问题,应该回到一个更高深广的命题,究竟算命是什麽?
七永远不要迷信於某诀某技;充其量说某诀的可靠度可以是80或60;但诀不会是100!100叫绝对;叫阎王让人三更死,不准留人到五更!因为盘是共盘人是各异,脱却了人的角度,及中间可能的人文差异性,命盘根本无法完全反映所有人的一切!这就是你留言中的困扰所源!
八莫忘你不只是在看一张盘;更是在看一个人的总合【含个性血源遗传心识背景学经历等等盘中没写到的部份】!所以你怎能要求斗数要100呢!
九不要执信於诀,你要看的是一个趋势,至少以此层面来说,斗数大体不差;喜爱斗数的人往往会一昧的追索诀法密技!我要诚挚的说忘掉且不要去追!
真正要学的是如何从盘中再结合你所面对的那个人的实体,然後从盘中先以大角度先去验证,行有余力再作深入!这如同要先学剑理而不要先涉剑招!
一旦缁铢於招式或单独的诀法公式,就会丁丁豆豆於剑招,并终生在此打转见树不见林了!
十北派斗数因四化飞伏往来之故,所以某种程度缓解了斗数根深蒂固的共盘问题!至少把原来的144盘放大了空间!但这毕竟亦无法全然解决!但问题是我们需要一个术数是可以说一不二的吗?如说人生便生说死便死,那人文又有何存在的价值?我是说如果一张盘都是有此象便有此果,一定如此;那当人何用?我家的小狗都有情绪何况是人,也因如此,作为一个人岂非益加珍贵!因为很多事自己可以决定!

划时代高铁 台湾空间革命

划时代高铁 台湾空间革命
台湾历经了几次交通革命,从台一线省道到集体移动的台铁纵贯线,再到个别移动的高速公路小汽车时代,每一次移动的革命,均驱动台湾政治、经济、社会的全盘变革。
如今台湾转眼间又将进入集体移动的高铁新轨时代,未来高铁将如何影响台湾西部廊带的资源分配?又将如何驶入你我的生活、工作、思维,甚至对乡愁的感觉?这是你我在关注高铁带来的房产效益、节省通车时间之余,不能不去深思的人文课题。
耗时十年、斥资五千亿,历经政党轮替、多任行政院长和交通部长的高铁,元旦终於要营运了,诸多的负面消息如BOT变调、机电整合欠佳、地表下陷影响行车安全等,都不能阻止人们开始各种合理或异端的想像:究竟这第一条高速铁路,将为台湾带来怎样的新面貌?
从南到北 一日生活圈成形 获麻省理工学院土木工程博士学位的台大政治系副教授江瑞祥一语道破:「高铁对台湾最深远的影响,是空间革命。」 纯就交通运输来看,台湾大致是从性质上属集体运输的纵贯线铁路时代,进入接近个别运输性质的高速公路时代,如今高铁出现,代表集体运输的再升级及比重增加。江瑞祥说:「汽车是门到门的移动,意味生活的满足,高铁带来的个人自由虽不及汽车,但却全面冲击台湾社会,人们将『被迫』更接近最高等级的政经中心。」 首先,高铁将全台打造成「一日生活圈」。「简言之,『出差假』就是台湾能否成为一日生活圈的判断标准。」长期研究交通运输与社会互动的成功大学都市计画系教授姜渝生说。
台北出发 90分钟直达高雄 回想三、四十年前,往返南北出差,老板得给三天公假,因为扣掉洽公,来回的交通各得花上一天。铁路电气化、高速公路开通後,南北交通时间缩减了两、三个小时,但若重要会议在上午,还是得前一天出发。飞机虽然快,却有变数太多与价格太高的问题。
「高铁快速、准时、几乎无变数,」姜渝生指出:「老板将有十足理由只给一天公假,顶多给个几小时加班费就够了,还可省下旅馆费用。」对商务客来说,全台一日生活圈就在眼前。
若从较严苛的「四十五分钟定律」来看,台湾在高铁通车後就算不是全台一日生活圈,也会变成以台北、高雄为「南北双核」的两个一日生活圈。江瑞祥即认为:「高铁实际达成的一日生活圈范围,顶多只是半个台湾。」 美国科学史学者特非尔(J. Trefil)提出的「四十五分钟定律」,指城市的大小,主要取决於人们在其中移动的难易程度,也就是说,大部分的人不愿花超过四十五分钟的时间在上班、上学或购物的交通路程上。高铁从台北到台中约五十分钟,从台中到高雄约四十五分钟,理论上,对通勤族来说,住台中到台北或高雄上班是可能的,虽然此刻听起来有些异想天开。
西部廊带 珍珠项链串一线 所谓「空间革命」蕴含的意义,来自高铁在扮演廊带交通命脉之余,还被赋予促进区域均衡发展的国土规画使命。除了台北和高雄之外,高铁各站都选在未开发的非都市土地上,政府期待透过场站的开发,把这些地区变成新兴市镇,给台湾西部廊带戴上一串珍珠项链。
地方对高铁有深重的期许。桃园县长朱立伦便指出,透过机场捷运串连高铁,「将提升桃园在区域位置的分量,让桃园不再只是大台北的边陲。」台中市长胡志强也认为,高铁将更强化「台中是台湾中枢」的地位。
但学者看到的是另一个景象。姜渝生肯定表示,「未来台湾整体发展,势将仰赖整个大台北的带动,高铁更会强化大台北的磁吸效应。」他认为,高铁、北宜高通车,将使得至少新竹以北包含宜兰,形成一个超级台北都会区,甚至把大台中都吸纳进去,就像人口超过千万的伦敦、东京一般。区块效应也会在中南部发酵,「高雄吃屏东、台南,台中吃彰化、苗栗,已是必然的结果」。
当初期望高铁能为其他中、小型县市带来珍珠效应,很可能因新站周边措施配套不足等因素而落空。「台南、嘉义就很危险。」姜渝生指出,若南部无法做好区域分工、发挥潜力,发展能量就很容易被吸走。
巨钻效应 西部资源区块化 江瑞祥也认为:「台北必然会成为超级巨钻,因为所有生产、政经资源,都会以支应台北为优先。这不仅是台湾资源分配与流动的现实面,更与世界各国朝区块化发展的趋势相符。」交大交通运输研究所所长黄台生更指出:「台湾西部将均质化,『乡下』慢慢消失。」 一切预想在高铁通车後将获得验证。高铁不只驶过台湾西部廊带,还将改变台湾未来地理风貌与政经社会的发展轨迹,台湾人的空间感、居住行为与就业地的选择等生活地图,也会因高铁而重构。高铁制造的话题,正不断冒出。

言论自由不可弃守——–声援野草莓

言论自由不可弃守——–声援野草莓
声援学生静坐抗议。
台湾的民主政治得来不易。凡是珍惜这块土地,准备在这岛上长居久安的人,都明白台湾今天的自由空气,是千千百百先人流血流泪,不畏监禁,不怕坐牢艰苦换来的。台湾今天得以挣脱「戒严」法令,能自由表达意见,既已辛苦争来,岂能轻易弃守。凡是有心的台湾人,理性的读书人,都忧心台湾社会将回到戒严时期的警察国家,回到不能表达意见的戒严岁月。
我们因此声援学生的静坐抗议。只要是对社会有责任感的知识份子,一定受不了政府统辖的警察滥权到这种程度,只要意识到自由表达意见乃基本人权的学子教师,一定不坐视台湾民主制度节节倒退,数十年流血流泪争得的言论自由步步退缩。不只热血的大学生,全体的纳税人民都应该站出来,向政府要回我们的一直紧紧护卫的民主制度与国家尊严。
成千上万的警察包围人民,拿着棍棒打老百姓。为什麽这样作?因为警察拿政府薪饷,必须服从上级也就是国家的命令。电视画面上棍棒齐飞,让全体台湾人民目瞪口呆,不明白我们这个拥有选举号称民主的社会,怎会出现这样的场面。英国小说家欧威尔有一部寓言小说,叫做「动物庄园」,巧妙以农场动物赶走人类之後如何治理一个庄园,来解释取得领导权的统治者,如何千方百计操弄统治机器,最後是利用恶法,逐步满足个人私欲。当故事中叫拿破仑的公猪夺得统治地位时,他用从小养大的九只狗当他的护卫,凡有意见相反者,态度不良者,领导人一个眼神一道指令,狗群立即冲过去狂咬。集权时代听命领导者指挥而行动的叫做「鹰犬」;而在民主时代,如果百姓不理性监督而让统治者任意操弄国家机器(例如通过恶法),则领政府粮饷的警察,就会变成统治机器所操纵的鹰犬,须服从命令而狂咬百姓。
我们因此声援学生的静坐抗议。因为不愿看到民主变质:不愿看到统治者随便画出警戒区,然後说你们进入警戒区就是违法,警察就可以打可以驱赶。出动大批警察跟老百姓对峙对打,这种画面是一个民主社会,民选政府的耻辱。凡是不希望这种画面再出现的人民,凡是不愿看到投票选出的总统,自己把国家尊严践踏到不堪地步的选民,都会同声谴责,都会出来声援学生争取人权与言论自由。

混沌的整合

混沌的整合
——──阅读《古腾堡星系》
不管被称为「媒体」或者是「媒介」,麦克鲁汉的着作无疑是台湾社会对於media研究的必读经典。然而相较於另一位国籍同为加拿大的学者哈罗德?伊尼斯,麦克鲁汉的论述往往引经据典,却又支离破碎好似遍地的零零萤光。面对大师的启示、以及背後所承载的西方媒体印刷史的历史积累,我的阅读策略变成一再回头思索、对照日治时期台湾社会的变迁概况。换言之,我野蛮地将大师的意见成为我个人进行未来研究时的注脚,进而将原先混沌的星云纳入规律整齐的系统当中。
正如前言中所说(18页),媒体形式的转变对於人的影响往往是透露在思考与行为模式的两个层面,也就是说,人类原先的口传文化在面临到文字出现的重大挑战之际,印刷工具的形成更进一步地让我们的思维予以「延伸」,却同样也是「封闭」的逐渐朝向空间性的倾向。对我个人的思考来说,则是人的精神变迁不能仅仅只是注意到情绪上的抽象变化,事实上,印刷媒体的出现对於日治时期的台湾人而言,不仅仅在接受、同时也在主动成立印刷媒体之际形成了一段「从被动到主动」的动态过程。
然而,首先必须要面对的几个问题在於:
1.汉字算不算表音文字?
2.刻版印刷与活字印刷的关系要如何定义?
麦克鲁汉认为中国文字的表意(象形)特徵促使了其不能将形音义三者分开,进而无法应工业与应用知识所要求的职能分离或分工(62页)。然而,即便现代印刷科技的源头来自於古腾堡,但熟读教科书的我们应该都还记得有个名字叫作毕昇的家伙,他与他的什麽碗糕黏胶与木头活字成为了「中国人」心中世界第一位发明活字印刷的人。也就是说,愚昧如我固然无法质疑麦克鲁汉的说法,但从另外一本讨论印刷书的《印刷书的诞生》中却似乎可以找到答案。
不管汉字到底算表音或表义文字,更重要的在於木头活字并不适用於大量印刷的重力施压。再加上以木头活字往往受到气候热涨冷缩的干扰,金属活字则代价昂贵惟官方才有能力完成(事实上,中国曾经拿铜版作雕版印刷)。所以,直到明清时期泛中国境内皆仍然以木版印刷为大宗,而所刊刻的内容则无非儒家与佛家等具备民间市场需求的典籍。
所以,我似乎可以省略跳过中间那几十页讨论文字如何地影响、破坏原来的「非读写社会」。因为,日本统治前的台湾社会事实上与1895年以後没有太大的差别,都同样具备形式不同的印刷媒体与识字阶级。不过,「有或没有」是问题的一个层次;「有,但有多少」则是另外一个不该被忽略的面向。
日治时期台湾在现代印刷技术及其产品的大量生产、输入(这方面还有待我未来的研究)影响下不仅如麦克鲁汉所说的去除了原先存在的「神圣成分」(如果换成班雅明的词汇,则aura的消失与机械复制时代的到来有着紧密的关系;要是放到台湾的场域来看的话,则是印刷媒体逐渐地从儒学、佛学的典籍逐渐地被实学所取代),台湾知识份子不仅开始如中世纪的学生一般逐渐兼具起读者、作者、出版者等角色不同的诸多身份(143页),同时也在印刷所需要的「文字」需求上开始在日文以外寻求建立新平台的可能,而这也是「台湾民报系」刊物自一开始便和汉并存,又称不上到底算是那地方的白话文的主要原因。
於是当印刷术促成了重复与单一化的文化商品,则不单只形塑出作者,更创造了过去未曾被在意过的读者「大众」的角色(191页),也就是说,印刷术一方面成为了促成个人主义和自我表达的工具,但也同时地让一群人接受了相同的类似观念;另外,印刷产业的兴起不仅仅让部分台湾人将之视为职业,更在後来成为了某些人心中的理想「志业」。
所以,国家教育利用印刷媒体的影响力是理所当然的,小学校或公学校等的课本、台湾民众每日阅读的《台湾日日新报》,读写能力的培养不仅仅成为了殖民体制开发人力资源的必须过程;它也成为了反殖民统治的殖民地人士所同样关切的主要重要面向。我们必须深知:印刷术是应用知识而非新知识的残酷事实(216页),然後才能知道它为什麽同时成为了宰制殖民地的工具,同时又诱发了被殖民地的民族主义;为什麽同时同化了「大众」的各别心灵,然後又促成了个人主义的封闭现象?
现代印刷科技不仅仅促进了「民族国家」的形成,它也更发掘了「文人」的角色,尤有甚者,文人或知识份子成为了印刷术如何变成民族国家的催化剂,一方面「将方言变成大众媒体,变成封闭的系统,同时创造出现代民族主义那种齐一式的中央集权」(282页)。印刷与其本身所蕴藏的成本危机,迫使主其事者必须关注那些不论政治、八卦、商业等性质不同但同样都是人民在意的事情。麦克鲁汉在引用海耶斯的着作下,提醒了我们关於印刷与民族主义之间的关系,还有民众如何藉由国语(统一的印刷文字)与固定出刊的报纸和他们(既存或理想) 的国家联系(308页)。
在文字齐一化的现代印刷下,民众同样也成为了被齐一化的客体,麦克鲁汉在回答海耶斯的问题时所说:「印刷文字让国语视觉化,接着创造出同质的连结模式,让现代工业和市场得以存在,并且让人以眼见国家存在为喜(315页)」的看法,事实上也帮助我们将阅读的触角延伸到班艾迪克?安德森的《想像的共同体》。而摇摆在日本殖民统治与反殖民民族社会运动的台湾社会,其1920~30年代的印刷媒体发展不仅仅在政治方面进行拉扯,事实上,也在文字的使用上进行了复杂的论争。
因此,如果说我从《古腾堡星系》中所得到的最後一个想法是什麽的话,我想:或许西方藉由印刷纯化拉丁文并使其消逝的历史现象,放在台湾社会的古典汉文上时,也是一概而论的,值得再三玩味的吧(这点可以请古典帮的提出一些看法)!

脱下一层皮肤

脱下一层皮肤
白萩的身体诗,释出压抑年代无法压抑的慾望;抵挡不住的是他满腔的苦闷,遗留下来的是未遂的梦与幻。他的时代被弃掷在上个世纪,他的诗行则继续发出声音,对着新世纪传送令人震颤的信息。历史滔滔,淹没他的朋辈多少求救的呐喊。激流退潮之後,白萩诗集藉其语言的重量搁浅在时间沙岸。
曾经是属於瘖哑社会的小市民秘密,经过历史的淘洗,反而更能彰显一位诗人内心的暗潮澎湃。在那权力绳索交错纵横的时代,被绑架的身体也许没有动弹的空间。诗人的梦想与幻想,却足以容许内在的自我心灵游走於天地之间。从最神圣的情操到最亵渎的情慾,正是诗的语言能够翻腾的境界。白萩以他的官能感觉干涉政治权力构筑起来的樊笼,在那黑暗时期,已充分暗示他体内的抗议力道。
诗人的私密世界,容纳繁复丰盛的慾望。那是深层的无意识,是外在任何权力全然无法侵入的地盘。在看不见的体内,隐藏太多难以诠释的情慾流动,诗的种籽正是埋伏其中。纵然在威权泛滥的时刻,情不自禁的诗会破土而出,抽芽的姿态,茁长的曼妙,正是以诗人所偏爱的语言形式表现出来。身体诗正是从无意识的神秘土壤摇曳冒出;满心而发,肆口而成。
白萩坐在他的内心角落,冷冷观看不容说出真话的外面那世界,一个萧杀气氛笼罩的社会。冰凉的政治雪般覆盖着小小的海岛,看来是那样纯粹、安稳、驯服。如果揭开冰雪一角,就可发现诗人的私密心房一如防空壕,极其牢固。掩护着难以定义的慾望,邪恶的,裸裎的,激情的,炙热的,生机勃勃地在内部流窜。
缴出那册引人议论的《香颂》(1970)之前,白萩已完成三册诗集《蛾之死》(1958)、《风的蔷薇》(1964)、《天空象徵》(1968)。一位敢於暴露私密思维的诗人,语言技巧也许没有像瘂弦的长诗〈深渊〉那样隐晦,也没有像余光中的短诗〈鹤嘴锄〉那样透明,白萩回归到平凡的夫妻生活中汲取诗情。在那稀罕的现代主义运动时期,他果敢地涉入婚姻世界,把男性的爱恨情仇敞开在读者面前。在苍白的历史阶段,出现过太多精彩好看的情诗,为苦涩生命涂上一层糖蜜。白萩显然是选择背对这样的抒情传统。
诗集扉页罗列着一行字:「献给与我生活在新美街的伴侣」。短短数字,没有绮丽的梦,没有非凡的预设,直接传达给读者的信息只是一条寻常无奇的街道。诗人正视着他的现实生活,张开双手邀请读者进入一个每天都可能发生的、乏善可陈的邻居世界。彷佛是站在公寓楼顶,可以俯瞰整个街道的熙攘人生,斗嘴吵架与满街流言的声浪,涌入猝不及防的耳膜。
《香颂》是美丽的命名,但诗行所反映的生活却并不美丽。诗人的生活环境极其平凡,且近乎庸俗,而庸俗竟是他一生的寄托。诗集的第一首正是〈新美街〉,启开生命舞台的场景。真正活在这样的市井场域,几乎无法遁逃日常的琐碎与苦恼,白萩却在其中酿造了诗:
阳光晒着柠檬枝
在这小小的新美街
生活是辛酸的
让我们做爱
给酸涩的一生加一点儿甜味
短短一小截的路
没有远方亦无地平线
活成一段盲肠
是世界的累赘
一生何其漫长,生命的容器只不过是短短一小截路。这种强烈的对比,衬托出深沉的绝望。狭窄的空间里,看不到远方,当然也不存在地平线,暗示了梦与理想绝对不可能在这里诞生。诗人的自我贬抑,呈现了一个降格的人生,既是盲肠,也是累赘,显然不可能有任何指望。然而,诗中暗藏了一个关目:「让我们做爱」,透露无穷的生机。这是白萩诗学最值得注意之处。就像他在此之前完成的诗行,能够在无法挽救的节奏里,适时注入奇异的想像,使一首看来即将崩解的诗,及时被拯救回来。
衰败平淡的〈新美街〉,也是藉用同样技法而获得重大的回旋。「做爱」的意象植入诗中时,既可做为此诗的枢纽,也为整册诗集的发展启开关键性的想像。白萩的身体诗孕育於苦涩的日日夜夜,自然就挟带着浓厚的反讽意味,同时也对整个封闭苦闷的年代构成强烈的抗拒。情慾的演出,意义并不存在於情慾本身,而在於它所延伸出来的批判精神。人被迫活成一段盲肠,至少应具备足以活下去的顽强力量。这样的力量不可能从残酷的现实中获得,必须由囚禁中的生命自我创造。做爱的行为能够为酸涩的一生制造甜味之际,情慾象徵便富有救赎与昇华的意义。
容纳长短不一共四十三首诗的《香颂》,充满诗人自我调侃、嘲弄、责备、讽刺、安慰、满足的声音,这些声音可以回应生活中的缺憾与失落,绝望与希望。千疮百孔的婚姻生活里,竟然可以使这样的家庭制度维系并延续,是必须依赖何等坚强的意志。然而,这种意志也会出现脆弱的时刻。〈公寓女郎〉揭露已婚男子的邪淫慾望,当他每天都要面对邻居的单身女郎:
窗口对着窗口
可不是什麽亲嘴
门瞄着门
我们打量着
这四行写得很朴素,也很简洁,竟夹缠复杂的、过剩的邪念。都市拥挤的建筑物,设计出来的格局正是如此。窗口内性爱不满的丈夫对外窥伺时,内心涌起的慾望简直是惊涛拍岸。即使只是「窗口对着窗口」、「门对着门」,就足以开启疯狂的想像。如此透明易懂的白话,注入过於丰富的性象徵,竟使诗行产生饱满膨胀的张力。这个男人的邻居毕竟是「生活在寝室工作在床上」的女子,那是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无端在撩拨。
现在你是正经的女子
听教堂的钟声而无惭愧
在早晨的窗口
只轻松轻松你的性器
无一点邪思
男人单方面的想像,演绎出各种不可思议的联想。在教堂钟声里,他为对门女子创造了从「无惭愧」到「无邪思」的假设。诗中的语言彷佛是对女子做各种谴责,却又暗示男人在内心自我赎罪。各种情绪同时涌上时,更加可以彰显男人的邪念有多旺盛。诗中的单身女郎,是否如男人所设想,并不确切。整首诗可能是男人的自编自导自演,即使如此,他的演出竟是特别入戏。尤其最後三行,更是臻於高潮,男人已经完全投入他营造出来的情境:
而我的门瞄着你
竟似阳具暴涨
一只雄蜂在下部嗡嗡作响
在思量、检讨单身女郎的人格之余,男人终於暴露自己的人性。窥探者的内心私密,完全是以审判姿态做为伪装。从「可不是什麽亲嘴」,到「竟似阳具暴涨」,都是男人片面的行为,其中有道德谴责,也有半推半就,相当巧妙地点出男性中心论的自私与脆弱。整首诗并不诉诸精链锻铸的语言,日常口语式的表达竟可渲染成为一首独白独幕剧的叙事诗,正是白萩诗艺的精心造诣。诗的纵深结构往往不是依赖瑰丽文字或奇巧设计,白萩诗行之迷人,是由於平凡想像之间的连结,云淡风轻的口吻带出复杂繁琐的联想,终於造就诗中的跌宕效果,张力与纵深因此而塑造完成。
诗中富饶低级趣味的结婚男子,透过性幻想来完成性不满之填补,逼真地描绘了都市里暗藏多少不快与不爽。与妻子欢爱时,性幻想的介入更是挥之不去。〈皮或衣〉正是一首极为传神的反讽诗:
穿了又脱脱了又穿
忘记了它叫皮或衣
有天早晨
突然忘记了你是谁
和一个女人的你
自由的赤裸
一对蝴蝶交媾在清新里
不知谁是丈夫谁是妻子
只是雄与雌
总是脱了又穿穿了又脱
有时是妻子有时是女人
婚姻中的男人,对於妻子与女人的定义可谓是界线分明。穿上衣服的是妻子,脱下衣服的是女人。这首具有辩证思维的诗,暗示丈夫的自私,妻子与女人的定义是依照穿与脱的行为来确认。白萩放胆挖出藏在内心的感觉,几乎坦诚表露其性之告白。其实他揭开的秘密,正是男人的原始慾望。欢爱中的男女,身分区隔已经失去意义,以蝴蝶的交媾做为对比,生物层面的满足与完成庶几近之。诗中的暗示不止於此,男人在欢爱时陷於疯狂状态之际,往往只顾泄慾,全然不在乎情爱。在失神状态下,妻子不再是妻子,而是他性幻想中的女子。白萩敢於触探他内心的性幻想,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暴露而暴露,而是对於世间虚伪的名份、秩序、伦理,以至於道德规范,都采取高度的批判。在人为道德的压抑下,男人不再是男人,女人不再是女人。为了符合规范要求,即使是性幻想也必须受到压制。身体诗在这样的意义脉络里,也可能是极具批判的政治诗。
在另一首性幻想的诗中,白萩再次撕去道德的假面。〈早安?该死〉揭开了绅士衣履内的慾望。同样是在新美街遇到的陌生女子,男人礼貌地以早安问好,但在他的无意识世界却出现了不同的语言:
该死
蹲在心中,一匹黑猫的我
为另一种美所杀伤
正暴怒地张牙舞爪
将你凌辱成瓣瓣
体面男子的内心,埋藏一股辣手摧花的慾望。「黑猫」在台语中含有歧义的隐喻,既是时髦男性,也是花心男子。错肩而过的女人,随时有可能挑起男人的原慾。表面举止展现出恰当的礼仪,深层意识里则潜伏一匹狂野的猫。被街上女性美所杀伤的男子,已暗自在体内激起风暴,完成一次看不见的肉慾兴亡史。近乎疯癫状态的狂想,不只是「张牙舞爪」,甚至继之以「凌辱」式的支配,生动地勾勒出绅士与流氓共存於体内的真貌。既写实又超现实的技艺,再次呈现白萩诗学的独特风格。
耽溺於幻想的男人,在更多时候是一位尽职的丈夫。〈对照〉这首诗映出的画面是夫妻欢爱时的愉悦与和谐:
你的瞳孔中映着我
我的瞳孔中映着你
在静默的对照中
感到一株莫名的喜悦
在晨风中轻快的摇幌……
诗中明朗的节奏与色调,在白萩作品中时有可见。他以「一株」具象化为「莫名的喜悦」,寓有男性的象徵,同时也反射出内心的开放。诗人在闭锁苦闷的生活中,似乎也只能在做爱中酿造更充沛的求生意志。以对照做为象徵,彷佛夫妻两人情感的交融,就像镜象那般相互监照。这个时刻不再只由男性独享,而是夫妻共同分享。沉浸在「两人三脚」的活动,生活中忧愁与烦闷似乎也卸除净尽。
白萩剖开内心的真实,裸裎着他的爱与恨,恐怕是一九六○年代现代主义运动中罕有的诗人。他并不虚构甜蜜的爱情,也不掩饰勃兴的情慾。伴随肉体感官而来的爱与恨,都可毫无遮拦地注入诗行。即使是夫妻的斗气吵嘴,也可以入诗。然而,他并不怀恨下笔,而是以自我调侃的语调稀释负气时的愤懑。〈有时成单〉一诗,超脱了庸俗的情绪,以反面形式衬托夫妻的情感。吵架的妻子独自睡熟时,丈夫被遗弃在孤寂的午夜:
此刻
世界的一半沉溺在
午夜做爱的浪潮
我却在外边旁观你
想着明晨全市痕迹狼藉
只有我是乾旱的丈夫一个
丈夫在深夜不能成眠,又要接受体内情慾涨潮的凌迟,他只能想像世间男女正沐浴在爱的滋润中。外面的世界享受欢爱的时刻,晾在床上的丈夫内心涌起的情绪近乎自怜。当他说:「只有我是乾旱的丈夫一个」,不免透露难以言喻的哀怨。尤其把「一个」置於诗行最後,更加强调落单的语意。
以整册诗集收纳清一色的身体诗,在危疑的年代自有其特殊的意义。生活空间被压缩成为牢笼时,不再只是指涉个人的生命,同时也在於暗示当时的政治环境。每首诗可能极为个人化,却也多义地反映同时代的每位小市民的心境。白萩挣扎於社会底层,向上仰望时,看到的是一个庞大的权力结构。泰山压顶式的权力支配,几乎使每个生命的思维与想像都受到制约。尤其是庄严的政治口号无尽无止地进行教化时,生命的慾望也更加受到抑制。现代主义诗人能够活跃的空间相当有限,他们集体向内心世界遁逃,诉诸於无意识的开发。诗的发展如此,已无足讶异。白萩当然也是其中的一位,希冀开掘灵魂的井口。他终於到达情慾层面时,勇敢以身体抵御国体,以情慾抗拒情操,反而获得无限生机。
身体诗的意义,不宜过分夸大。不过,置之於封锁的社会脉络来考察,自然而然呈露了内在的批判精神。他能够汲取的自由,也就只有那麽多。然而,就像他的一首诗〈天天是〉所暗示的:
一只鸟飞进天空,即
拥有天空,管它是
一直一直地伸到美洲那边
「一只鸟」当然可以理解为性的象徵,同时也可以做渺小的生命来解释。只要得到一丁点自由,就已拥有自由,管它的定义内容为何。《香颂》出版已超过三十年以上,它负载的艺术意义与历史意义,随着时光的消逝而益加彰显其思维的力道。诗集释出了压抑年代无法压抑的慾望,其中的语言也许不够细腻精致,却无法遮掩它放射出来的辉光。在新世纪翘首回望,仍然可以看到苦闷年代的诗集熠熠发亮。白萩脱下他的衣服,脱下一层皮肤,裸裎真实的灵魂。光,就从灵魂深处放射出来。

作者与城市之间-细读王安忆《寻找上海》

作者与城市之间-细读王安忆《寻找上海》
王安忆在这篇文章的起头就引了他之前写过的一句话:「我们从来不会追究我们所生活的地方的历史。」如今,他在为自己说过的话辩白了,他即将开始研究上海。而在同一段的末句,他所谓:「上海,所有的印象都是和杂芜的个人生活掺在一起,就这样,它就几乎是带有隐私的意味。」为什麽会这麽说呢?因为,若要解构自己对上海的寻找,就必须分析在那之中生活的”我”的记忆,那些是”我”的主观,是平常不为人知,也不会对人说起的片面印象,然而如今将它们(主观印象)写在纸上,就好像将自己的心里话赤裸裸的摊了出来,似乎让人预先在文字中嗅出了些生腥的膏脂味。
第二段的第八行、第十三行中,似乎和段中倒数第六行遥相呼应:「因为它的短暂,还不及留下遗蹟,即便有遗蹟,也即刻掩没在新的建设之中。这个诞生於现代资本的聚敛之上的弹丸之地,它的考古层在推土机下,碾的粉碎。」、「出版业远还没有注意到这城市的旧闻旧录,这些书完全是被遗忘的神情,破旧,纸张黄而脆,少有人翻,因此布了薄灰,而且好像都是孤本,其中有一册被人借阅了,便再也没有第二册可提供了。」、「建筑,古蹟,民情民风和轶闻。可这些东西没有使我了解这城市,反而将我与它隔远了。」在这里,资本主义掩没了一切旧有,一切专属於这里的历史,而那些曾经出现过的遗蹟,也仅存於书页里了。只不过,书本记载的内容追不上城市更新的速度,在完全被时间淹没的遗蹟之外,变成了另一种纸上遗蹟。城市理所当然的会呼吸,会自动自发的汰旧换新,可是在这里,王安忆对城市变化的失速做了小小的抱怨:「对於这城市的感性被隔离在故纸堆以外,於是,便彻底丧失了认识。」这段话,总结了上面几句,让人感到有种莫可奈何的哀伤感。
第三段前面采自作者不知从何得来的段落,而作者在段末自评:「这一段有些像诗,它给上海添增了史诗的色彩,使这个城市有了一个远古的神话时期。」毋论是作者自己写的或是抄自哪本书,这整段都有种圣经第一章的创世纪的感觉:「天主说:「有光!」就有了光。」作者,或许也想当神吧!当这个书写上海的神。
「现实的日常生活是如的绵密,甚至是纠缠的,它渗透了我们的感官。感性接纳了大量的散漫的细节,使人无法下手去整理、组织、归纳,得出结论,这就是生活太具体的障碍。听凭外乡人评论上海,也觉得不对,却不知不对在哪里。它对於我们实在是太具体了,具体到有时候只是一种脸型,一种口音,一种气味。」与城市紧密相系的生活,让人有种被胎衣包紧的假想,好像吸闻的每一口空气,都变成了羊水,色想受行识,甚至一切的一切都泡在里面,就这样不分昼夜的泡着,以致於最後它渗透了感官,让我们无从分辨?我?在哪里。最後,在回想中,才发现一种对接触过的人的回忆──那些与?我?的生活最息息相关又各自独立的个体。由於发现了它们的存在,藉由它们不同的脸型、口音、气味才使得存在於大我(城市)之中的小我(作者),有了得以攀附的具体形象,也藉由那些会存在会消失会随着时间老去消失的个体,在被作者捕捉到的瞬间,留下永恒。
後来作者离开了那条充满各种脸相的街,来到了另一个区域。作者说:「它们有着一种溶解的特质,将一些有形的东西化为无形。」或许作者来到了一个不熟悉的地段吧?就像某部片中,美国大兵在追捕间谍的时候,在熙来攘往的街上看到的全是同一幅面孔──他无法分辨其中细微的差异,因为他初来乍到,他尚未融入这个地方,他不能够将从前的印象套用在一个孑然不同的区域,他不能体察其中隐含的细微的意味,虽然身处於同个城市。
写完了具体的形象,作者在描写气味的笔触就比较像诗。在静谧的午後出现的那种氛围、静谧、突兀,暗暗的写出了城市之内的狭隘与拥挤,拥挤到一种「这城市由於居住的密度,因此在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传到学校的眼保健操的乐声。」的程度。而在夜晚,散布在外的人群就算是回到了家,可是那种凄楚、窒息却必须等到下暴雷雨的天,藉由淅沥的雨声让蜗居在室内的人们得到了遥想的能耐,而在这拥溽繁挤的狭隘中感到空廓。因此,才会有段末的这句话:「不知什麽地方传来一阵汽笛,也不知是车还是船在启程。这也感到城市的辽阔,竟有着那样遥远的地方,有一些遐思在暗夜下滋生出来。」 或许,作者也曾经藉由夜里的船笛,而将这种寂寥的神情,加以纾泄吧?
从春天开始,作者对於季节的怀想,就不如之前写的强烈,或许是因为季节的变化,是属於自然的生理交代吧?对於季节的描写,也显得比较温柔,不再能从中见到苛刻的字眼,除了(强盗车)以外。
最後一段看似平淡,其实却是描写作者内心最剧烈的一段。上海,不断的变,旧书,变成了新书,脸相,变的单调,语言,变的仿北,原有的特色消失了,连最善於感受城市的感官也相对的疏离。「於是,要再寻找上海,就只能到概念里去找了。」在最後一行,作者留给自己,也留给我们了一种过去的上海也是上海,现在的上海也是上海的一种淡淡失落。或许,他是想让我们记得,上海曾经存留在他的记忆之中,也在此设法藉由文字试着让阅读者的我们,将上海放置於记忆中的一个位置吧!
「云雾散尽,走近,走了进去,被这琐细的笔触掩埋,视线终於模糊了。」

痞子书生的阅读劄记

痞子书生的阅读劄记
邱妙津,《邱妙津日记》(台北:印刻,2007)。
总算出版了啊。那曾深藏在遗书里,秘而不宣的字里行间,都有了更合理的流淌。字字历历,如今看来,格外惊心动魄。创作的热情、爱的暴力、生命的殒毁和冲撞……那麽多的日常片段,有一种抽象遥远的迷离,瞬时也有了人同此心的戚戚。日记里,屡屡提及村上春树和太宰治,我顺手也从书架上拿起村上《挪威的森林》,竟然嗅见了一些以前从未发现过的什麽,关於邱妙津的一些写作信仰什麽的,居然紧紧地回叩着村上的理路,尤其是小说结尾,「祝你幸福」的悲哀语源,被邱妙津援用到《蒙马特遗书》的结尾去了。全书一如谶言,隐隐预示了邱的必死无疑,全无转圜。在爱的钢索上卑微地咆哮,在恨的纸面上狂热地书写。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证明,红尘一场,来过了,就留下痕迹。哪怕人生实难,充满无消的痛。
中岛玳子,《七情处方笺》(台北:茵山外,2007)。
本书原名《汉方小说》,顾名思义和传统东洋医学有关。副标写道「第一本疗癒身心的女性小说」,乍读之际,确是一本相当有趣、节奏轻快如歌行板的故事。全书从女性的「失爱」(前男友步入婚姻)与「失业」(工作不顺遂)作为切入视角,深刻(且吊诡地?)探索女性身体的情慾和病徵之间的勾连。以具有神秘主义气味的东洋医学,在身体的经纬上,考掘不足为外人道的繁复七情。此中涉入的故事轴线,伴随生动的人物对话、明朗的情节结构,致使阅读感饶富兴味,而辩证东洋医学和西洋医学间的异曲同工之处,更加强全书意在言外的知识深度。
森京子,《有礼的谎言》(台北:馥林文化,2008)。
这真是一本让普天的「哈日族」尴尬万分的书。日裔美籍的小说家森京子,在异质文化的矛盾中,决绝而犀利地用异国之眼,回头逼视了母土的不堪,甚及种种包裹在「有礼的谎言」底下的文化资产。有别於「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森京子给出了一记深沉的叩响。日本从近代的超克以降,不断模仿西洋现代化的进程,经过剧烈的磨合、纠缠、在地化的杂揉,日本深具一格,独领东亚风骚。全书透过森京子特殊的成长体验,以身处美国文化、抽离东亚圆心的视角,从语言、家庭、阶级、性别、仪式、教育、健康等日常的属性,重新检视大和民族的国民性:有礼的谎言。这样的诠释无疑叫人诧异。一如当年的松本清张,以滔滔笔力拨开「日本的黑雾」。森京子的观点,虽未能作为绝对的判准,不过在当今全球化的风潮下别具一番启示;固然略带负面贬抑,却也替深受日本思维影响的当局者及旁观者,除去过度崇拜的魑魅,还原某些被障蔽的真实。
奥田英朗,《最恶》(台北:尖端,2007)。
近年在日、韩大放异彩的奥田英朗,写的小说都有一点怪。怪,不是负面评价,而是我总觉得有一股很特别的氛围,却余韵十足。故事分成几条轴线,起初巧妙地各自发展,後来在某个水到渠成的点上串联交会,火花瞬间爆发。一个铁工厂的老板,一个银行女柜员,一个不务正业的小白脸。三个不同的庶民人生,交错际遇,最终在一件银行抢案上狭路相逢,成为超级奇异的「伙伴」。人性之恶,往往都是在一念之间的抉择。由恶至最恶,人性的渐层又是如何过渡,奥田英朗总企图探勘这个疑问。奥田英朗所正视的犯罪问题,是相当发人深省的。
东野圭吾,《旁徨之刃》(台北:尖端,2008)。
东野圭吾的小说越来越有社会派的气味,却不失新本格派的奇趣。早在2006获得直木赏尊荣之前就写出了《旁徨之刃》──旁徨者何也?古早江湖传统中的「子报父仇」乃天经地义,世俗流转,公理律法取代了替天行道,然而律法的罅隙是否犹有商量的余地?或者所谓正义其实只是变相合理的剥夺?全书以「父报女仇」的情节为背景,在警方、犯罪者、被害者家属、媒体、社会舆论的短兵相接之际,叩问人性最底层的声音。报仇,究竟是为了手刃凶手以达惩治的痛快,或是满足了嗜血的本能?不杀则已,一杀眼红。旁徨在罪与罚的边际线上走索,孰是孰非?为达报仇不择手段,遗憾人性本然,我们的法律究竟保护了谁?又放过了谁?连番大哉问,说不尽,道不得啊。

流星休旅车读後感 ——这篇有一点在自言自语

流星休旅车读後感 ——这篇有一点在自言自语
话说流星休旅车还真是好看呐!
大概可以列入本人排行TOP10之中了!
这本书是在描述一个男人因为家庭紊乱的缘故想寻死(喝酒喝到躺在月台上,寒风天),在死掉前灵魂(?)被五年前车祸死亡的父子灵魂所收留,使得他能够在平行世界中重回那些带有深深遗憾的时间。
也正是由於那些人生交叉点,他在往後的人生中才会产生如此多的遗憾,所以他藉着流星休旅车给他的机会,试着想挽回,补救那些影响未来深远的片段。
虽然在主角回到现实世界的时候现实却没有因为他前面所经历的努力而有所改变,但那些在回顾过去的片段中所做的一切努力,那些可称为”心愿”的东西却在主角的老婆与儿子心中潜移默化,那些曾经试图改变的过去却在他们(主角的老婆与小孩)的心中植下了一点点温暖的影子。
直到最後,由与主角内在的改变(他对过去再也没有遗憾)的情况下,使得他周遭的妻子、儿子都感受到了他的变化,以及过去那一点点温暖的回忆(这或许可称之为某些层面的认同 我不知道该用什麽词汇界定这种现像)所造成的影响,在结局的时候虽然没有很剧烈的变化,但实际上,却因为主角回归现实之後所表现出来的努力的影响,未来,已经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我觉得这部书主要在讲的是关於男人的认知。
如同後面导读所言,这书本来就是在描述关於小孩变成男人、男人变成爸爸、爸爸变成老头这三者重叠之际的故事(跟尼采什麽变骆驼变狮子小孩绝无关系),主要是在讲关於人生阶段的重叠 (主要在讲男人的人生阶段)。
在书中可以不断的看到那些关於小孩与父亲的对话、父亲与父亲年轻时的对话、父亲与小孩的对话。
站在读者的角度想,这的确是非常有趣的一件事,为什麽呢?因为就现实中,这种平行的对话绝无可能发生,毕竟除了长幼的位阶之外,年纪的差别等等代沟,都成了沟通的阻碍,也因此如同作者说的,「若把父亲的年纪变得跟我一样,那事情势必会变得很有趣」。的确,整本书中的剧情都非常有趣,因为在对话的同时”我”,多了一点点体谅,而”他”也在对话的同时多了一点点放下,这种变化让人感觉到特别窝心,因为那时代的父执辈总是把小孩压抑的特别拘束,紧绷到最後的结果除了反抗,其他的大概就是全然的叛逆了吧?然而,却因为在这种特殊的场域下他们彼此都得到了谅解对方的机会,使得过去那些因为鸡毛蒜皮而哽在口中的心结在谅解的同时归零,就此(在同样的情境下)分享了对方产生这种动作的种种原因。
我觉得我也有相同的毛病(在主角与其父在梦中相会之前),虽然我很了解这点而在现实中不断的和缓着我与父亲的隔阂,但有时候甚至觉得应该让父亲也阅读一些这类的论述来让他能够多了解我一点,也希望这种男人与男人间的冲突能够在感同身受的当下被原谅,所以我想,若有时间,我应该会买一本来送我爸爸吧,因为他相对於其他的人的父亲,他的现况其实跟这本书的主角的定位是非常的相似。
所谓相似并不是说剧情相似(相似我不就完了?我会变成尼特),而是说他的定位与在那种”做好份内工作就完事”的心态,或是在其後导读所分析的两种父执辈行为,而社会学、抑或说人类学的好玩之处就在这儿了,简直可以在其论述中看到所有世人的大轮廓,即便现实中其实有百百种的不同人生。这种既苦涩又难以跳脱的社会性,每次看到都觉得被两刃剑划了一刀--又爽又痛 ,应该说日本人特别喜欢写这类的东西吧 ,这种关於社会行为的作品(小说、漫画)我已经看过无数本了。
由於这个原因(看过许多书的原因),让我有时候在体验人世的时候总能比别人多想一点,然而,这种大环境式的思维方式却对现实没有一点助益,充其量,也就是”空懂”罢了,你看越多书别人只会觉得你越特立独行,有时候时常觉得我是不是应该把这些看书的时间拿来做些社交会活动会比较妥当,例如社团或联谊之类的 。
不过这世界上的确没有完美的人,即便是读了那麽多书的自己也是一样。这样说好像很高傲,但在自省时这点却不得不拿出来讲一下,有些先天後天的东西是读再多书也没有办法改变的,那些就是”人”,也就是建构身为”人”的人格特质,那些行为的本身就带有缺陷,你只能试着容忍与接纳,甚至是非得借由协调而得到一点转圜的余地,总之,人与人的交流无论如何都是需要沟通的,少了沟通真的就是什麽都没有。虽然说有时候会时常遭拒时常吃钉,但那些知道的现实在被了解的当下其实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换言之,理解与接纳必须与沟通并足而行才会有用啊!!

无可救药但是仍然完美──白石一文《爱有多少》

无可救药但是仍然完美──白石一文《爱有多少》
相较於长篇《一瞬之光》、《我心中尚未崩坏的部份》所欲辩证的暴力和救赎关系,短篇集《爱有多少》显然也未全然逃脱此类核心的宿命书写。
《爱有多少》所要叩问的不只是「爱」的本质及其衍生而来的温情,白石一文反而直言不讳指出,哪怕是恨、背叛、欺谎、外遇……这些与「爱」双栖共宿的关键词,同样也俱有某种发光般的宿命意志,等待着,在长日将尽的未来被掀开、反刍、验证。
言情式的类型小说,叫好又卖座者,在现代日本文学当中非属罕见。渡边纯一、宫本辉、江国香织、村上春树、皆是擅写此类小说的能者。尤其是渡边纯一和宫本辉的小说里,反覆出现的不伦、出轨、伤害、欺谎、暴力,乃至情死,荡气回肠的程度,其深刻其坚绝,实在令人捏把冷汗。
《爱有多少》的四篇中短篇,承续白石念兹在兹的追索──自我到底是什麽?在看似无可救药的世界之下,人际属性的渐行崩裂究竟该如何缝缀?「在肉眼可以看到事物的不确定性争隐藏着肉眼看不到的事物的确定性,肉眼看不到的事物的不确定性,保证了肉眼可以看到的事物的确定性。」白石企图探问的,不只是人性之「恶」的必然路径,他透过书写所要进行的只是一个「确认」──确认「自我」在这个无可救药的世界里,是否将沦为同样无可救药的陪衬?
不幸之幸的是,「即使这个世界看似无可救药,但仍然是一个完美的世界。」於是,白石看似轻盈的文字,直直穿透了那些必然降临的悲欢离合,以及无可救药本身。「爱有多少」,是自省省人的双向复词。爱有多少,重点不在於人性赋予了多少爱的能量。人性之所以珍贵,正在於它的透明性、渗透性。它义无反顾地付出,而後飞蛾扑火,完成使命必达的坚强。当然,白石一文并非要替那些不道德的爱解套,而是,道不道德,对於频频叩问爱的「自我」而言,并不足以满足肉眼所能看见的表相。「爱」被提高到一个哲学的层次,从而也就有了正反面的辩证义涵,无关乎对错,不设限道德价值的批判,只是直观:以爱观爱。以情返情。以恨拆恨。以伤疗伤。小情小爱里的嗔怨痴苦七情轮回,瞬间都在「自我」这个躯壳里被超脱了。一旦理解「爱有多少」,「自我」也就呼之欲出。
〈致二十年後的我〉里的岬,一度经历婚变的涟漪,沧海起伏,再也不见眼前涓流。渴想幸福的同时,反刍旧往青春对於未来自我的期许,当下如梦初醒,领悟「人无法奢求别人带给自己幸福,也不可能只有自己幸福,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为他人带来幸福。」
〈即使他知道真相〉的双重不伦乍看洒狗血,实在蕴藏大义。白石一文假借里见鸿一郎的文学核心──真正的绝望可以带给人真正的爱──作为表白,却又藉由市川进一步质疑「里见的绝望,真的会结晶成为真正的爱吗?」白石在文中对於不伦之爱并无批判,反倒深入探究旧爱之所以破灭顺成新欢之因果。这样的思索脉络,同样见诸於〈达尔文进化论〉。知佳童年对於父亲的外遇始终难以释怀,不料,成年後的自己也在冥冥中成为别人的外遇对象。外遇对象女儿的强势扞卫,与以前那个同样登门父亲外遇对象的自己,在时光的节点上狭路相逢。知佳恍然大悟,「即使是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人也要为了寻找自己的唯一,走过只有一次的短暂人生」。
乍读之际,会以为,白石一文似乎相当鼓励不伦之爱似的。其实,与其说他放任不伦,不如说他在小说里呈现的情爱观相当宿命。这宿命当然不是顺理成章一拍即合,故事的主人翁经历过幻灭、挣扎,在人生的瓶颈载沉载浮,终而不得不妥协。白石一文的宿命论总让我隐隐想到宫本辉的「流转之海」系列。最浓厚的当属同名小说〈爱有多少〉里正平和晶之间因缘际会的错离,同样也照应着白石一文的宿命论。「绝望的人往往可以赢得胜利」、「绝望其实就是希望的种子」。或许就像後记里自剖说道,「即使这个世界看似无可救药,但仍然是一个完美的世界。」哪怕飞蛾扑火,却能在鲜艳的火光里开出莲花。
骆以军认为,白石一文的中短篇「奇异地都比他的长篇温暖」。言之有理。相较於《一瞬之光》、《我心中尚未崩坏的部份》里扭曲变异的人性涂鸦、社会畸态的尔虞我诈,《爱有多少》的篇幅、构局皆十分精致。行文优雅但不失稳重,饶富紧凑的情节融入哲学式的字斟句酌,含蓄而不说破,遂因此有了相当程度的阅读乐趣。

津岛佑子女士二三事—2008扶桑岛仲夏访问记

津岛佑子女士二三事—2008扶桑岛仲夏访问记
返台之後,每到夏日,无时不刻地处於「中暑」的威胁,加上学期结束过後排山倒海而来「学术公债?私债」的偿还,不得不让人有想逃离岛屿的冲动。挟着参与「学术研讨会」之名(只不过当当听众),飞到了日本N市参加了三天研讨会,N市的酷热比台湾几乎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到行前与津岛佑子女士连络时,她还谆谆叮咛:「到N市可别中暑。」当下心里充满的是亚热带岛屿人种对炎天耐力的自信,扶桑岛的热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大家对津岛佑子或许陌生,但对她父亲太宰治以及作品应该熟悉才是。《虚构的旁徨》、《人间失格》曾伴过多少人渡过青春岁月的多感轻狂时期,包括自己。在寒冷的C市求学时,爱读的并非是与多雪的C市衬映得宜的川端康成,而是晦涩自省却肯定自我耽溺堕落欲望,「青春无悔」的太宰治。(读太宰让因论文所苦的自己有净化作用)。津岛佑子一岁半失去父亲,父亲的死因成为家中的禁忌,小学五年级在作家辞典上找到父亲的名字,始知父亲是作家。晚了大江健三郎以及开高建等「战後第三新人」世代约有一轮,在1970年代初期与中上建次等「文学界」作家登上文坛,而此前後时期正值日本社会的社运、学运风起云涌,反安保的反战和平运动、安田讲堂事件都在此时期发生,而津岛佑子作品的人道与社会关怀与常让我想起她初登文坛时期的日本社会。
对津岛女士的最初印象,是来自刊载於太宰治的写真专辑中,战後太宰与一岁的她以及家中鸡群的合照。所以直到2004年秋季初次见面时,那位「小女孩」如何变身成为眼前这位知名女作家的念头迳自在心中回转,总回不了神。但一旁的日籍文学老师兴奋地如返回文学少女时代,喃喃地不停重复着:「哎呀!长得与太宰一个样啊!」2005年夏天津岛女士再访台,这次是为了新小说取材而来。当时她的小说《火之山—山猿记》所改编的NHK晨间剧〈纯情KIRARI〉正在上演,想着她或许因剧本的改编而忙碌时,她泰然轻松地说:「跟NHK说了,彼此别在史实考据上出错丢脸就成了,其他便交给编剧了,我别无意见」,令我印象深刻。
2005年到台湾取材的新作,是以日本殖民地中台湾的日本女性为题材的《太过野蛮地》。在取材的过程中,我见识了她对考据的巨细靡遗,从植物、昆虫到台湾新旧地名与地理位置,无不细心考量。而在《群像》(2005-2008)连载期间,读完一回就有一回的感动。一方面惊叹作家超越时空、超越国境的无穷想像力,而她冷酷笔调所描摹的殖民地男女情慾,虽不忍直视但却让人有想往下读的冲动,这样的矛盾交错,是我阅读经验的初次邂逅。她的作品多描写女性单亲与弱势者,不仅让她赢得许多女性读者,也让人感受她浓浓的人道关怀,而这样的写作风格与她幼时失怙,以及与智能弱势哥哥深厚间的情感应该不无关系。2007年赢得紫式部赏的《奈良报告》是以日本内部敏感的「部落民」为主题,仍然持续她一贯的弱势关怀风格。而这次的台湾殖民地小说是她个人创作史上最长的小说,执笔期间曾趁着访日期间空档访问她,关心她的执笔状况。临别前在神保町地铁站前,她自我解嘲地形容执笔期间自己的心情:「彷佛是即将褪尽所有衣带的脱衣舞娘」,令人莞尔。此小说的主题结合了「雾社事件」与殖民者女性的视点,时而平行时而交错的描写手法,与战後触及「雾社事件」的日本小说多以「政治正确」的反省笔触大不相同,也可说是现代日本小说的对殖民地台湾的记忆再编制。虽然有日本男性研究者讥为「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然而女主人公的伤痛未必是「家国」的伤痛,非「家国」视点的女性个人史叙事书写反而写真,让人动容。
N市的学术会议结束,移动至东京。在暑气依旧逼人的某日黄昏,与女流文学者会事务局长的藤井久子小姐与津岛佑子女士一起在新宿纪伊国书屋前会合,当三人一起走入歌舞伎町时,巨大的牛郎俱乐部招牌林立,除了照片还挂上本月营业额,让许久未到此的我霎时感受到文化冲击。而津岛女士也有同样的冲击,在大学时代常常造访的新宿,是文化重镇,与现今无国界、纸醉金迷的新宿形象有天壤之别。唐十郎的红帐蓬地下剧团、市之谷切腹自决前的三岛由纪夫与寺山修司等所营运的「蠍座」剧场所上演的贝克特(Sumuel Beckett)、尤奥斯高(Eug’ene lonesco)戏曲,上演各国艺术电影的深夜剧场,每天往来的三田文学编辑部,津岛女士青春时期的新宿我只曾在铅字中经历,所以听她描述时,我为之神往。
餐厅外,依旧是群魔乱舞的现代歌舞伎町。刚刚进入时光隧道惊鸿一瞥的新宿似乎在津岛女士的轻轻喟叹中消失踪影:「我青春时代的新宿再也回不来了!」让我想起前晚沿着银座歌舞伎座前散步,在前往筑地本愿寺途中,夜风传来的潮汐气味依旧,但却蓦然惊觉曾经是日式建筑房屋处都已成高楼大厦,让我好生失望。
新宿东口临别前,以一介读者的心情,请求津岛女士快快将《太过野蛮地》改写完毕,她微笑答应着: 希望会是在2008年底。

默想法农 ——心灵工坊书序

默想法农 ——心灵工坊书序
这不是一本有关弗朗兹.法农(Frantz Fanon;1925-1961)完整的传记,做为法农最重要一段生命历程的见证者,艾莉丝.薛尔齐(Alice Cherki)详述了法农从一九五三年到辞世这段期间的医疗工作、政治行动及其交友与写作;尤其集中叙述一九五五年他投入阿尔及利亚(Algeria)独立抗争运动之後的细节和遭遇。至於他个人青少年时代成长的过程、情感、婚姻与家庭生活,着墨不多。作者似乎有意贯彻法农一向坚持的人生态度:谈自己,不意谓着要去吐露个人的生命世界,而是要去谈自己的献身、狂热和战斗。难怪作者提到,即使面对深受法农所景仰的沙特(Jean-Paul Sartre),每问起他生命的点滴,法农总是回答:对他来说,这个问题乃是多余的。也正因为这样,本书所呈现的法农之肖像,枝节很少,强烈突显他永远投身在行动中的生命姿态。
法农出生於加勒比海法属西印度群岛的马提尼克岛(Matinique),母亲是黑白混血儿,他完全继承了非洲黑人的肤色,黑皮肤也深刻地左右了他的命运。中学时代法农移居法国,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虽在北非加入了自由法国反抗军,但他的法国认同,始终因肤色的关系屡遭挫伤。战後,随着第三世界殖民地区独立运动的崛起,法农思想有了根本性的变化。他到里昂读精神医学,很快地发现主体性的解放和精神医疗间的密切关系;黑白种族不对等的社会结构,无论从人的存在角度或医疗的角度来看,都必须一并考虑解决。这便是一九五二年他的第一本书《黑皮肤,白面具》关切的议题,它不但成了後殖民论述前导性的着作,也是他日後精神医疗、医院改革、政治实践的灵感来源。
故事为什麽要从一九五三年谈起,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刚出版《黑皮肤,白面具》的法农决定离开法国、远离巴黎,来到独立浪潮高涨的阿尔及利亚,他进入布里达─柔安维尔精神病院(H?pital Psychiatrique de Blida-Joinville)工作。一九五三到一九五六年,法农就在布里达透过医疗实践,进一步厘清自己的思路,确认他的精神医学和政治运动之间无法分割的关系。阿尔及利亚位於非洲西北部,古代曾为腓尼基人的拓展地之一,十七世纪被土耳其统治,一八三○年则沦为法国属地。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其首府阿尔及尔(Algiers)不但成了北非盟军的指挥部,并一度成为法国的临时首都。尽管如此,阿尔及利亚从来就不曾真正属於法国。在法农初到布里达的那个年代,阿尔及利亚约一千多万的居民中,只有十分之一的欧洲人,他们来自法国、西班牙、马尔他和义大利等地;另外还有十三万不同时代移入的犹太人。其他约九百万的阿尔及利亚居民皆属被统称为阿拉伯人的群体,只因他们是回教徒,因而不具法国公民的身份。阿尔及利亚显然是典型的欧洲殖民社会!随着二次大战後风起云涌的殖民地独立运动,不对等的社会结构,使阿尔及利亚的阿拉伯社群积极投入革命和独立的行列。而阿尔及利亚现象或经验,也启发了当代法国知识份子的灵感,为存在主义、後殖民、後现代论述赋予血肉。沙特、赫蒙?阿洪(Raymond Aron)、卡缪(Camus),以及李欧塔(Jean-Francis Lyotard)、德希达(Derrida)等人的思想皆有阿尔及利亚的印记,这也成了当代法国哲学独特的面貌。
法农在布里达的那个三年,一方面让他的工作伙伴们清楚的认识到的确有一种阿尔及利亚文化认同身份的存在,更让他们发现文化崩解与精神病理之间的关连。他强烈的批判当时「阿尔及尔学派」精神医学的教条,根据这个教条,医生们认为北非土着的心理特徵显示他们仍停留在原始状态,「他们的心理生活主要由本能掌控,极少诉诸发展层次较高等的心理能力。由於意志薄弱,他们不仅欠缺知识上的好奇心,天生没有工作的欲望,亦无法在职业活动中表现出细心与逻辑性。明显的爱说谎和蛮横无理的倾向,说明着他们受制於一种犯罪冲动,这使他们具有潜在的危险性。而这些特质的生成,与大脑发展过程中基因固着在不成熟状态有关:土着的大脑下端(间脑)的发展比大脑上方的皮质结构占优势」。在法农看来,这显然是欧洲人的自大与偏见,从中并理解到存在着一个更巨大的结构性暴力,这正是殖民主义的真正本质。基於这样的觉悟,法农和他的伙伴们在布里达推动了一连串的改革措施。他们认为必须优先治疗的是医院本身,医生和病患应该一起合作,共同解决因不对等的医疗结构所造成的双边异化。在此观点下,病患不再是单纯被凝视的对象,他应该成为解放其自身的主体;而医生亦不再是全知全能的掌控者,回归人的本位,与病患在追寻解放的道路上一起奋斗。
这样的医疗哲学,实践在当时阿尔及利亚的政治、社会环境里,必然要跨越医院的藩篱,而与整个社会自主、解放的欲望相连接。在法农主导下的布里达柔安维尔医院,因而很快地变成了「叛军」医疗支援体系的主力,并提供独立运动成员必要的庇护。藉着这样的关系,法农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反叛军」的领导阶层。虽然许多迹象显示,法农对政治和复杂的权力游戏所知有限,有时还流露出天真、浪漫的判断;但是,三年布里达的经历,终究使他走了上政治斗争的不归路。一九五六年底,在国际形势和阿尔及利亚当局愈来愈严峻的扫荡压力下,法农辞去了精神病院主治医师的职位,并随即遭驱逐出境。在法国巴黎附近短暂停留後,一九五七年三、四月间,法农辗转来到突尼斯,正式成为流亡在此的阿尔及利亚反抗军之官方成员,负责文宣的工作。一九六○年他被反抗军临时政府任命作驻迦纳大使,积极团结黑色大陆,推动非洲合众国的梦想。一九五九年六月中旬在摩洛哥一次疑是谋杀的严重车祸,不但影响了法农的健康,也反映了他所从事的政治工作之危险性。两年後,他罹患白血病,一九六一年底病逝於美国,享年三十六岁。遵其遗言,最後葬在阿尔及利亚,他成了反殖民运动的先锋典范。
从台湾原住民的经验来看,我们要如何看待像法农这样的人?战後法农在里昂供读精神医学的那段期间,正是台湾原住民脱离日本殖民的时刻,只是对原住民而言,赶走了「第一个国家」(日本)换来的并不是民族的解放,而是另一个国家暴力的开始。我们被迫将好不容易学会的「第一个国语」(日语)彻底归零,重新从ㄅㄆㄇㄈ学习我们的「第二个国语」(中文)。一九五三年初,前年九月被逮捕的邹族精英高一生被单独拘禁於台北青岛东路,并於一九五四年四月横遭枪决,罪名是「匪谍叛乱罪」,同案冤死的还有另一位邹族族人汤守仁和泰雅族的乐信?瓦旦(林瑞昌)等。国共内战的延伸、国际冷战架构的形成和台湾内部「省籍」权力分配的严重失衡,很快地模糊掉台湾被殖民经验的真实内容。在我们看来,近百年来(或说自明郑以来)台湾真正始终被殖民的是原住民。而一九七○年代起渐成主流的台湾本土化论述,不断援引後殖民理论以充实其所谓「外来政权」的批判火力。如果法农当时不是去阿尔及利亚而是来台湾,他会如何看待原住民呢?他会不会同样发展并推动一种顾及原住民文化差异的精神医疗体系?美国的独立战争,并没有解放黑人和印地安原住民;而今天学术市场上,谈论去殖民或後殖民理论声音最大、生产力最旺盛的依然是欧美的学者,他们用的语言是英语,它正是近代殖民世界塑造者的语言。五十年前法农开启的去殖民化运动,显然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清代淡水厅名绅

清代淡水厅名绅
新竹旧称「竹堑」,为淡水厅厅署所在地,在清代中期就逐渐发展成北台的政教中心。当台湾第一位本土进士郑用锡在竹堑扬名之时,噶玛兰厅才设立十四年,而花莲尚是汉人不敢涉足之境啊!可以想见,在那个「三年一小反,五年一大反」的年代,因为草莱初创,民风朴实,总是被内陆人讥为「台湾蟳无膏」的年代,北台地区已产生了一位鸿儒仕宦,凡是清廷官员来北台任职,都会先到进士第拜访,「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络绎於途,甚至清廷总兵曾玉明都曾前来攀亲,与主人把酒畅欢呢!在那个社会上械斗频仍的时代,人们常因犬牙雀角的事件挥拳、动刀、舞剑,谁人的劝告可以产生振聋发聩的效果呢?那这个人在地方上一定有很大的影响力,所以连日人伊能嘉矩在《台湾文化志》中都将他的<劝和论>完整的抄录在书中了,连横在《台湾通史》中也没有遗漏掉这一篇台湾重要的文章呢!这样的一位人物,由於时代动乱不靖,几乎被埋没於历史的尘埃中,为後人所遗忘,殊为可叹!而可以陪衬出如此官宦高第身份的建筑物,那就是「北郭园」了!这座美轮美奂的园林,曾矗立北台长达八十六年,在日治殖民时代,总督府亦不敢小觑,或迎或拒应有其统治上的考量在。北郭园毁於中日交战期间,怎能不使人感慨万千呢!或许此座建於咸丰年间的清代建筑物,在政治凌越一切的时代,这是它必然要面对的宿命,若非如此,则「北郭园」仍存在,那它必然是现代人缅怀先人创业维艰的最佳所在啊!可叹!可叹!……

夜深人静,我独自面对这一份萧然。

夜深人静,我独自面对这一份萧然。
数日来,诧异於自己的心绪纷乱,好像飘落黄土的一瓣残香,轻得让人有一种陌生的感觉。窗外,面对着一片漆黑,今晚的月亮,不知怎麽地要比以往圆得许多亮得许多,连星星都自惭形秽,羞红了脸将星芒收敛。我将那一蕊思绪掬在手上,开始回溯她萌芽的那一刻……初生之犊的生涩、年少轻狂的快意、情爱和友谊、理想与现实……从什麽时候开始?我竟失去了原有的冷静,变得心慌意乱,变得郁闷烦躁,变得,颓丧!
我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与宿命,在这个世界上,是否比一夜细雨还不如?至少,还有人会去关心一场没来由的雨,正倾诉着谁的绝望与悲情……
* * * * * * * *
我问月。
脱去世俗枷锁,拭去满身风尘,暗夜雾气似一袭薄纱,遮不住舞姿凌波微步,荡漾中天,纳闷她千百年下来怎麽都没有跌过跤,从天上摔下来,摔到湖里让李白捞去,到阎王那儿怀着一身月光,死了也满心欢喜。
让我,张开双手,一把接住她娇弱的身躯,待她回神,心定,柔和的沉香缭绕四周,我要与她促膝长谈。这次,不在月光下,是在月光旁。
问月。我要问,千百年下来你究竟看到了些什麽?是游子还乡,贬官还朝,还是老夫老妻的相依为命?古时文人颂月歌月,你听到了吗?现今闲人烧月燻月,你感受到了吗?你有没有听见那个夜里我对你的呼唤?有没有看见我的颓丧不堪?我要问,我当然要问,趁着今夜此时此刻,我还撑得住一丝理性!
你是否真为盘古的开天辟地留下死後的见证?是右眼?还是左眼?很抱歉我已经忘了,这段日子以来,连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那麽,你应该知道女娲造人的经过吧,她一定不曾抬头看看你,跟你说说话,否则,她不会造人,排遣长久的寂寞闷得发慌,是吧。那麽,夸父一定也不曾欣赏过你的美丽,在他那个只有黑夜的国度,他有最多的时间和你独处,他有最多的机会向你诉苦,但是,他没有,他没有珍惜,而跑去追逐太阳,追着追着追掉了性命,化为一片桃林。
* * * * * * * *
我不只要问这些,我还想弄清楚事实的真相!在那些夜里,东坡和友人的对话是否属实?你有没有来得及听寒山寺的钟声响起?在那些夜里,你饮尽了多少醉客的敬酒相斟?包容了多少风流浪子的挑逗言语?
在这些夜里,你又是如何看待我的倾诉诉苦苦闷满怀?在看见我颠颠倒倒的步伐之後,你是否曾想过扶我一把?在这些夜里,你是否曾为我抱不平过?是否曾为我叹息过?或许,在那个夜里,突然下起的一场雨,是你曾留给我的惋惜与怜悯,是吗?
记得,那一夜,我和大夥儿一块往後山爬去,两旁漆黑的树丛掩不住唏唏嗦嗦的无尽生息,像是在话说夜晚的神秘。沿着蜿蜒的山路而行,跟着一圈圈的路灯迷蒙,昏黄的光晕引领着一颗颗欲逃离市井的心,来到山巅之上,俯瞰整片繁华,然後,才心满意足地又走回繁华。
那一夜,独自走在喧嚣的街道上,看着两旁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正声嘶力竭地喊着慾望,我恍如是冬夜里人们呵出的一团雾气,暖在掌心,随即消散化为冷清。原来如此,不过是想喘口气罢了,一切,终要归於沉寂,於是无奈地苦笑着。
你记得这些夜吗?
* * * * * * * *
你知道车站吧,那是生命中有如一叶扁舟停泊的渡口,浪花在此起落,不论前尘今是昨非,不论你我只是暂歇的过客,不论彼此眼神刹那间的交错,只管列车隆隆地腾云奔走,到站,停靠,一批旅客下了车,还有一批旅客会上来,谁记得那位游子还乡?谁记得那位妇人悲伤的神情?谁记得那嬉戏的孩童长什麽样子?还有火车的饭包香,只知道,每当列车驶到终点之时,总会有人含着笑容与泪水,随着蒸气飘荡……人,也是如此。世事许多的无奈与痛惜,往往出自於人与人之间自我建构的悲欢离合上,是啊!真是矛盾!我看出你脸上的疑惑了,只是……
你能体会吗?
然而,是人没有不想飞的,是人没有不想化作那展翅飞雁,翱翔於大空之中享受蔚蓝与纯白,聆听那撼动人心的雷电交加,凝望那昏黄暮霭的漫天残霞,飞过群峦飞过大海,飞过城市高楼大厦,飞过车站港口机场,飞出忧愁烦闷,飞出欢笑喜乐…… 但是,往往又飞回到人情世故的枷锁里头,只是一次无期徒刑的假释!
你能了解吗?
* * * * * * * *
我想,你终於也可以解开千百年下来心中的疑惑了,对於人们,你总也想不透,想不透人为什麽要离乡背井?为什麽要借酒浇愁?为什麽要追名逐利?又为什麽要同室操戈?
究竟为了什麽?同室操戈,对你来说,人都是一家人。没有种族之分,没有血缘之别,没有国家的利害关系,也没有文化的冲突矛盾,你当然不会明白,有时候人的面子比性命还重要;追名逐利,对你来说,名和利就如同云烟一般,没有必要,也没有这个需要,你当然不会明白,人可以为了这两个字孜孜矻矻汲汲营营,终此一生;离了乡再来思乡,对你来说,这似乎是一个可笑的事实,你当然不会明白,人们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一个行径,苦衷往往占了大多数的理由;借酒浇愁,对你来说,你似乎没有尝过酒,尽管曾经有很多人想和你共饮长夜,所以,你当然不会明白,酒对於人来说,苦涩和甘醇不在於酒的本身,只在於心境的转折与差别。而你,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够看清,人在面对自我心绪的杂乱所承受的压力时,往往不是一瓢酒能够浇去的,所以,由古到今,人们一直期待你的聆听和抚慰。
一直,期待着。
那麽,你是否想过会有今天?在我的意识渐渐模糊错乱之际,我可以当面向你托付一颗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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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来的总是要来,思绪的花瓣,失去了她原有的颜色。我极力地想救活她,为她灌溉生命的活泉,为她找寻温暖的晴阳,为她掘一处大地的拥怀,为她,我问月,问救治的方法解脱的方法,我,问月!
月,始终没有回答我的最後一个问题,只是默默地看着远方漆黑的天空发愣,我心急了,连忙抓着她纤细的双手,在银白的月光里,我想要一个答案,不得不失了态。
她似乎没放在心上,对於我方才的唐突。转过头来,朝着我笑了一笑,那笑容,好美,好美!
跌吧,跌到水里,再映照着天空,这次不再有云啊雾啊的搅和,全心全意,照出另一颗月供世人赏玩。水月两相忘…… 而我,终究避免不了她的枯黄老去,那一蕊我手上的思绪的花瓣,就这样微微一颤,乾萎,碎成数片茫然!
* * * * * * * *
黎明初起,天边渐露微曦,恍如金黄色的拉链一瞬拉开了浑沌。
我躺在床上,曙光尚未赶走房里暗夜驻紮,窗外鸟鸣啾啾已将我从梦里抛回现实,顿时,整间房里只剩一个发丝蓬松散乱,脸上满是胡渣的少年眼睛睁着面对这一份寂寥。放有佛经的枕头和披在身上的被单,陪他度过许多年来在梦境和现实之间的和谐与挣扎,老旧的电扇嘎喳地转着,吹的风不分东南西北春夏秋冬晴阴云雨,至少,比梦忠实多了……
「是啊!是忠实多了!」我彷佛听见你这样说着。
蓦然地,我感觉掌心里握着些什麽,张开手,是一撮乾瘪的花瓣!是你留给我的吗?难道,那不是梦?
我闭上眼睛,用力,向天空抛去!

「中国改造论」论战的再思考

「中国改造论」论战的再思考
1920年代末期台湾文化协会的分裂与後来台湾人印刷媒体的蓬勃发展,都与1927 年时的左右路线之争有着极大的关连。事实上,左右路线的分裂不仅仅来自与每个历史人物的政治选择,同时也涉及到个人生命经历、知识来源与考量层面等不同因素的结合共构。也就是说,不论是1927年文协的分裂或1929年文协的再分裂,绝对不仅仅只是部分人士彼此结盟并与其他人决裂的非理性行动,而是存在其社会环境上的实际因素,有它不得不发生的必然性要因。
表面上,参与「中国改造论」的主要成员只有两位,实际上却代表了台湾社会两大路线与阵营以及其背後所代表的不同观点。然而,就在陈芳明提醒了我们这点时,不能被忽略的是,陈逢源与许乃昌两人的不同「中国经验」以及其教育背景上的差异。陈逢源於「中国改造论」论战发生前只在1922年经日本转往中国旅行,主要的目的则是找寻发展事业的机会;许乃昌则是往返於东京与中国上海间,更曾经到莫斯科的孙逸仙大学就读;因此,倘若我们再关注於陈逢源毕业於国语学校,而许乃昌则大多於海外求学的差异点来看,则除了「左(许乃昌)」与「右(陈逢源)」的这点差别外,更意味着「外(许乃昌)」与「内(陈逢源)」的不同。
两人争执的最大症结点在於:「中国」社会究竟应该要「姓社」还是「姓资」?不过,历史有趣的地方在於,陈逢源与许乃昌的意见事实上未必有很大的差别,在目的相同的另一面所存在的差异,只是方法与手段的优先次序不同而已。陈逢源认为要以发展资本主义的方式来与帝国主义对抗,许乃昌则认为应该先打倒军阀、从根本的去反对帝国主义。但是发展资本主义与打倒军阀之间并不存在必然的冲突,事实上,国民政府在北阀成功後所积极进行的除了清党外,不正是以扶持民族资本为主的经济建设,所谓的「黄金十年?」。
除了直接地将两人的言语放在彼此交会、交织、交战的情境,从另一个角度将陈逢源与许乃昌的话语各自置放在「台湾」的脉络之下,便是在所谓「比较 (正确与否) 」论述外,直接探究其言论「可行性」的一种途径。许乃昌对於中国的观察固然具备现实基础与更高的准确性,但也因为马克思主义与共产国际的理论限制,终使他毅然决然地相信全世界的无产阶级可以联合起来,不受任何可能的其他因素阻碍。是故,当许乃昌嘲弄陈逢源只会使用抄袭而来的数据、没有从事实际的研究之际,却忘了审视自己的论述,终究只是对於「中国」场域的亲身体验,未必可以被挪移、运用在「台湾」的现场。
所以,如果我们重新地思考「中国改造论」论战发生之际的台湾社会与双方论述,则不得不注意的在於日治时期台湾经济本身所存在的「米糖结构」,以及其各自所代表的「糖业资本=日本」、「米业资本=台湾」的并行架构、以及其各自与台湾台农民之间的紧张关系。尤有甚者,陈逢源的论述在以「台湾」取代「中国」的语境底下仍然有其可行性,许乃昌的意见却遗忘了台湾本身处在殖民地统治的社会特质与中国本身半殖民地的社会现况有着极大的差异。殖民地社会未必可以具备强大的反抗动能,陈逢源所意识到的「右之不行,左又何能」,实际上所显示的是台湾社会自1905年(大)规模武装抗日行动终结以後,逐渐由原本的「敌我型」的冲突移转至「对手型」、「合作型」的具体认知。
因此,不论是许乃昌与陈逢源或蔡培火与黄石辉,在考量其论战的内涵与寓意之前,避免掉入文本当中「非黑即白」的二元对立架构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关键。论战的一切必须回归到现实,1931年以降左翼的迅速崩解与右翼的逐渐消亡,其实已经提供了我们评断的依据。而我们也唯有在意识到历史人物在认知与意识上的局限与偏见,才可能在思想的道路上走得越来越远。

记得叶石涛

记得叶石涛
芳明老师内心必哀恸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
﹝您说,明年一定把延宕了近十年的台湾文学史出版﹞
所有的事总有第一次,接下来的,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比较平和,或是依然殇情
记得叶石涛,记得盐份地带文学营见着他老人家,记得读他写的《台湾文学史纲》
亲切的面容,度过长长的岁月
我在国家戏剧院看着《宝岛一村》时王伟忠说着
那一甲子的故事虽然过去、眷村虽然拆除,但记忆仍长存人心
於是场场票售罄
七年过去,我再也没有看过叶老,五年过去,台湾文学史与我已成陌路
我只依然记得我要去慈林,林义雄先生早已白发苍苍
黑发夹杂其中是梦想的遗迹,白发的忧虑我猝不忍问
走在南台湾,我当年的热情,我当时的天真
台湾并没有比较好过,市井不热络,像倒退了的发展
南一中的男孩告诉我,他想上台大
但他说不要提到那个校耻
我想,也是让我心碎的民主的倒退吧!

巴林:对比日本工作伦理

巴林:对比日本工作伦理
巴林部落客Yagoob正在日本求学,能够亲身观察传闻已久的日本工作伦理,在以下文章中,他比较巴林和日本许多民众对工作的不同态度。
他首先提到巴林一名员工为留住一日薪资的极端行为:
最近我注意到巴林当地报导出现好几则报导,恰好我正想比较巴林和日本民众对工作和尊重职业的心态,《Akhbar Al Khaleej》报纸报导,有 个笨蛋在邻近巴林国际机场的海湾航空办公室工作,有天打电话到办公室谎称建筑物里有炸弹,让大楼净空一整天,损失许多工作和金钱。
这个愚蠢行为的原因,在於这位先生当天胃痛,又已用完病假时数,但不想失去一日薪水,才打这通假电话,由於安全单位能迅速追踪发话地 点,他已遭到调查,未来工作和生计都面临危机,这些都只是为了他不想损失一点点钱。
提到这种工作行为後,Yagoob表示:
对於这些情况,我想说的是,我们亲爱的巴林社会工作态度非常落伍,有些人成天只想着找理由不上班(尤其是公务员),他们相信自己的饭 碗非常稳当,就算工作绩效再差,也完全没有失业危机,他们以浪费工作时间在微小又无意义的事情为荣;另一方面有些雇主不断对努力忠心 的劳工施压,等待机会摆脱这些员工,用更糟的人代替。
接着他观察在日本的情况:
若注意日本人对工作的态度,许多人每日以工作为生活重心,生活第一要务即为工作,我所就读的大学即有些例子,教授在早上7点左右就抵达 大学(上班时间是8点45分开始),有时待到晚上7点或8点才回家(一般下班时间为5点30分)。别忘了他们多数都不住在市区,住家距学校有 一两个小时车程,我觉得他们似乎没有任何社交生活,家也像座坟墓,只用来睡觉。除此之外,若日本人生病继续上班(例如感冒),就会戴 上口罩遮住口鼻,避免其他人被传染,也降低其他人生病得请病假的机会。

柏杨、叶石涛与陈冠学的联想

柏杨、叶石涛与陈冠学的联想
柏杨在绿岛关了十年,出了牢狱,基於人道主义,依然参加国际人权组织极为关心全世界人权概况,声援国际被迫害的异议份子。为了天安门 事件,老迈的他依然到饭店找王丹,特别关心大陆的人权概况,不改其一贯人道主义的精神。一位永不妥协的斗士,为台湾的自由民主牺牲奉 献的大作家,四月二十九日病殁,报纸以两版刊登,大幅报导,为其坚持人道主义精神作了见证。柏杨骨灰,完成海葬太平洋绿岛海域的遗愿 ,恢宏的宽阔的胸襟与人格,堪为文坛的典范。
算起来,从六0年代开始,曾在第一线笔伐批判国民党当局的文学界人士,是李敖、柏杨、陈映真、王拓、杨青矗等人。曾被关过三年的叶老, 在高雄荣总的加护病房带着氧气筒、风烛残年地与死神搏斗…熬度过病榻九个月,於十二月十一日病逝。当初被关出来到社会教书,热爱写稿 的叶老依然长期被监视,这是许振江告诉我的,我曾写多位思想犯与政治受难者,比一般人体会还深。被关过的叶老依然站在反体制的第二线 上,与一群作家名单列於报刊广告版中,没有因为吃过牢饭,有所退却,依然人道声援施明德,昔日有坐牢纪录的人最好明哲保身,免得惹麻 烦。在白色恐怖时代,谁心中没有警总,谁心中没有特务。曾贵海、吴锦发、黄树根等人,除把名字提供刊登报刊,并替党外候选人站台,在 动不动就抓人的时代(现犹能感受当时那一股肃杀的氛围)。然而,历史是一面镜子,历史也是公平的,凡走过的必留下痕迹。文人的一支笔就 是最佳见证,但务必回归到彼时的环境去探索去评论,以解严的眼光或角度看戒严的状况,危险有落差又不正确。
最近做网拍二手书,整理一大堆党外杂志,各诗社的诗杂志也不少,[草根诗刊]已高价卖出,四本[春风诗杂志]也被下标了,而过期的[掌门诗 刊]极有行情。[阳光小集]不齐,翻到了十三期[政治诗专集]出版日期为1984年六月四日(天安门事件),这一期有精彩的[我看政治诗] 座谈会 ,参加者有叶石涛、黄树根、柯旗化、林宗源、陈坤仑、利玉芳、杨青矗、庄金国、陌上尘等人,主持人是李昌宪,地点在其家,这一期刊载 的南部诗人有庄金国、沙穗、吴锦发、李昌宪、锺顺文、林宗源、陌上尘、黄树根、明哲(柯旗化)、林梵(林瑞明)、德有、李疾等人,此期居 然有喊[狼来了!]的余光中,所翻译的[土耳其现代诗选]政治诗里,的确是颇具讽刺的黑色幽默呢?
我加入了[掌门],是1985年,离解严尚有二年。本来,顺文、文铨、能豪与我四人常约聚一起聊天,但我门三人喜谈政治,不大怎麽谈诗,并 痛骂腐败的国民党,在那个年代里,可以理解。而离婚的顺文渐感乏味,正追寻第二春的他,转而积极追谢佳桦,不再与三个无聊的槌摃槌和 一块,[四人帮]聚会变成[三剑客]。那时候,掌门人发表文章,批评国民党最多的是古能豪与我,从俩人出版的书中即可索按,陈文铨惜墨如 金,但以嘴巴骂,有时却比我们两人还凶呢?
至於欣赏陈冠学文章,不全然是[田园之秋]一书,台语研究、台湾史研究、生态研究、思想哲学论着、象形文字、莎士比亚、达尔文等,陈老 师亲自教授女儿从国小学到高中包括英文、数学、物理、化学,并能弹风琴。放眼南部文坛,有中西哲学深度的大作家,毫无疑问就是陈冠学 ,他是百科全书型的通才,截至目前尚未获得名符其实的地位,如果像台北市的作家们那麽会钻营,早就拥有更高的知名度了。老实说,陈文 铨在这方面是独具慧眼,搬去当陈冠学老师的邻居,这大概是其一生中最正确最聪明的抉择吧!
陈冠学老师曾到过高雄盐埕我家,早约好,要我帮忙在高雄找古典音乐黑胶唱片LD,跟文铨一起以机车轮流载他到昔日贩售的地点,如大勇路 、五福四路、三多三路、万龙戏院附近去。讨厌骑机车,更讨厌给人用机车载的陈老师,为了衷心热爱的黑胶唱片,载着他穿街走巷,我一路 极为小心的闪躲车辆,他一路上讲:「明树,骑卡慢咧!」。有一次,好像是看「 蔡百峻蝴蝶摄影展」,文铨与我在中正文化中心的门口等他 ,他到了,脚始终也不迈进去,一问再问,才知他生平最讨厌的人就是蒋介石。两人鼓如簧之舌,好说歹说,才说服他进去,其贞洁被我们两 人给破了……
声援施明德,我有後悔吗?不,一点也没有,用膝盖想也知道;再发生类似的事情,照常去做。或许被牵连到,相信也会去做的,理由无他, 胡适、殷海光、李敖、柏杨等人精神影响所至。

箍桶装水理论

箍桶装水理论
过去,「台湾文学」没有名称,寄托在「中国文学」沙文主义底下。在戒严体制里,叶石涛藉「台湾乡土文学」「三民主义文学」,打迂回战 略战术,默默地撰写完成「台湾文学史纲」。替「台湾文学」正了名,这是「箍桶」。以竹篾拼凑成圆形,外缘围绕金属铁片圈住,称之「箍 竹桶」可以装水;以木片作成的,称之「箍木桶」,如「桧木浴桶」,日本人最喜欢,目前台湾人重养生的也颇流行。把一片片的竹片木板做 成的竹桶或木桶,功能性不言而喻。盖单独的竹片木板,缺乏装水的功能,同理,作家诗人分开各地如散兵游勇,汇成「文学史」,意义凸显 了。这意味着「台湾文学」,过去原本是附庸在「中国文学」的支流,我们要问,为什麽不做主流,基於这个观点,我们肯定叶老的贡献在此 ,称之为文学的「箍桶装水理论」。彭瑞金撰写「高雄市文学史」,以及过去完成「台湾新文学四十年」、「高雄文学小百科」,其意义也在 此。
古能豪说:
一如文学小百科
宏文馆出版百余本书
竟然只字未提
据悉是因为大部分是出版大陆的书
为何大陆的书不能视为翻译书
古能豪的不服气我可以理解,既然「宏文馆」属於在地高雄市,出版大陆的书,有文学与各类型书,是否可视为翻译书?这点我持保留态度, 盖里面大有文章。但「宏文馆」最起码有出版锺顺文、离毕华、古能豪等文学作家作品,不能不记上一笔[注]。在旗山的我,曾追踪溯源「下 淡水溪」(现称高屏溪)与两条支流「楠梓仙溪」「荖浓溪」,曾参考「宏文馆」出版的「长江传」「黄河传」「粤江传」,三本很有价值的 好书;若有时间,我也是可以写「高屏溪传」的。「宏文馆」的出版物有其贡献,大陆名作家二月河「雍正王朝」进入「中国小说一百强」内 ,「宏文馆」也出版其正体字版杂文评论,如高阳、章君谷、南宫搏般博学,当文学知识涉猎极佳。我说过,有些人不读或拒读大陆作品,那 是个人的选择,我是大读特读的,惟恐读的过少,吸收了,又可做网拍流通出去,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有人说会中毒?笑话?那我当毒 蠍子,现「马刘体制」准备大搞开放观光,来台的大陆观光客,若敢来旗山,大家过招放剑光,看谁毒气厉害?
「文学」「文学史」「台湾文学」「高雄文学」….乃至更在地性的「旗山文学」「美浓文学」「潮州文学」都应该界定清楚,才好评论批判… ..全台乡镇志的编撰大皆完成,「鸟松乡志」最近已领到稿费,我写「晨潮诗社」、张诗、何雨彦、黄树根等人,我写得好吗?出版後,虚心 接受批评,各人持论,不能尽同;彭瑞金的「高雄市文学史」,亦做如是观,针对此书的内容与切入的角度,还有很多话可讲?
[注]:2008年10月25日,「掌门诗社30」周年庆,又以「宏文馆」之名出版26本诗人诗文集,在南台湾引起极大的回响。

回望一个大象徵

回望一个大象徵
杨牧的霜发风雪那样袭进文学院的长廊。传说中的诗人,真实地出现在校园时,无疑是一桩稀罕的事件。他沉默地来,一如沉默地去,总是挟 带一阵寒气。他说话时,授课时,却是一位温暖的长者。学生喜欢他,在背後暗暗喜欢,以各种不同的方式,或吟诵他的诗句,或捧读他的散 文,或书写一篇愉悦的学期报告。
他的文字隐隐埋藏一股引力,可以使新旧世代的阅读焦点禁不住投向他。杨牧在十六岁时就涉入江湖,迄今诗龄已超过五十年。论辈分,他至 少比余光中、洛夫年轻一个世代。他却过於早熟,青春时期酿造的诗行,就已经与前行者并列前进。由於他提前出发,常常使人误以为他是战 後现代诗运动的第一世代。
杨牧不能算是先驱者,但是他充沛丰富的想像,却如影随形地注入早期现代诗的血脉。如果有所谓的抒情传统,他绝对是重要的擘建者与传灯 人。他的投身介入,使这绵延的传统强化其浪漫狂想的活力。他与他的前辈,为现代诗语言创造一个免於意识形态侵袭的空间。
诗之纯粹,在於它可以干涉现实,而不是被现实干涉。诗的语言之孕育,必是汩汩从体内的无意识世界涌出。在最私密的内心空间,保留着权 力无法轻易腐蚀的地带。正是在那神秘的世界,诗人维持一份孤高,尊崇着近乎诗的语言。如果那纯洁无瑕的地带陷落,驳杂的、污染的语言 遂应运而生。人间会出现无数的呐喊诗、口号诗、教条诗,就在於诗人拥有一个脆弱的心灵,任意向外在的权力缴械。杨牧诞生於战争年代, 又过早地承受苍白却强悍的威权体制,很有可能轻启他紧掩的心扉。当他提笔写诗时,非常自觉地抗拒庸俗的权力於体外,颇有意识地探索慾 望与情绪於体内。诗史上的杨牧若是留下可以称道的诗学遗产,那应该是他传递给後来者极其乾净的语言。
他酿造出的乾净语言,并不意味全然置现实世界於不顾。仔细在他的诗行之间寻索,当可发现二十世纪重要历史事件,往往以隐喻的方式浮现 。太平洋战争,二二八事件,美丽岛事件,天安门事件,甚至远在中南半岛的战争,阿富汗战争,也都以鲜明形象出没在他节奏或快或慢的诗 作。他比任何诗人还要清楚,这个世界应该由诗人来解释,不应该轮到世界来诠释诗人。因此,诗人血脉中的任何波动,有时可能与某些事件 会产生桴鼓相应,这是因为他无时无刻不注意宇宙的运行转动。星象可能预示着地上的人事,杨牧的诗便是星象的一些徵兆。他站在极高的位 置,俯视世间的幻化。
阅读他那册厚厚的札记《疑神》,当可发现杨牧以无政府主义者自许。这个标记颇为启人疑窦,彷佛他抱持袖手旁观或极端虚无。诗人创造使 人迷惑的误解,绝对不是故布疑阵。他确实是以那种疏离的态度看待政治,不是为了洁癖,而是为了使诗仍然守住诗人的位置。《疑神》漫谈 着他的宗教观,每一种对神的信仰都是可敬,但是他不会介入。不过,他也不必然纯粹讨论神的问题,「神」在他的文字里也许另有所指,世 间有太多愚昧的政治信仰者,各自拥有信以为真的领导者,随着意识形态的流动而浮沉。当他宣称自己是无政府主义者,这位安那其诗人已揭 露所有政治信仰的不可靠。然而,不可靠的信仰竟然统治着人间大地,使诗不成其诗,诗人也不成其为诗人。
诗,应该是永远处在上升的状态。如果确实有神,杨牧相信,神就存在於诗中。诗是真理,是信仰,是预言,是命运,是主宰。与神的地位一 样崇高的诗,每当发出声音,就是纯粹的神谕。他可能是台湾诗人中,坚信诗就是诗,诗外无诗。诗的无邪与无垢,就像他自己说的:
过去
和未来
现在我们把它关在门外
满天稀薄的浮云过滤盛夏成一张凉蓆
如山谷当中的溪在丛生的水姜边缘
遶行,如一一辨认过的花
从小时候开到现在,如正午
静拥浓荫的寺庙廊庑
正对你点好插上的一枝香
──〈抒情诗〉
收在《时光命题》的这首诗,掌握的最珍贵时刻便是现在,暗示着他对过去与未来的不信任。不过,也并不是如此确定。在当下镂刻的诗行, 维持无可动摇的尊敬。全部乾净的语言都盛在这首诗的容器。现在是什麽?是浮云过滤盛夏而成的一张凉蓆,是遶行水姜边缘的小溪,是小时 候开到现在的花,是正午宁静的寺庙廊庑。所有的比喻,其实并不复杂,无非都指向现在。对应现在的真实意象是什麽?是「你点好插上的一 枝香」。整首诗因最後一行的浮现,而变得有神。杨牧的时间意识相当敏感而纤细。时间的运行,支配着诗的进行。时间不是历史事件,而是 诗人生命的盛衰,是记忆与遗忘,是放逐与回归。当完成《时光命题》时,杨牧诗学的大象徵俨然成形。
诗是神,是时间的象徵。在他的诗艺营造过程中,很早就已开始叩问时间之谜。从早期的《水之湄》、《花季》,一直到《灯船》,他辛勤不 懈地质问时间:
告诉我,甚麽叫做记忆
如你曾在死亡的甜蜜中迷失自己
甚麽叫记忆──如你熄去一盏灯
把自己埋葬在永恒的黑暗里
──〈给时间〉
诗集《灯船》,共收五首充满怀疑的颂诗:〈给命运〉、〈给寂寞〉、〈给时间〉、〈给雅典娜〉、〈给死亡〉。诗题与内容在意旨上各有所 趋,却都是围绕着敏感的时间意识。当他跨入三十岁,就以近乎困惑的哲思来诠释时间。〈给时间〉反覆求索的,无非是记忆与遗忘之间的辩 证。能够留在记忆里的竟是死亡、迷失、埋葬、黑暗。这些关键词,是以否定的形式来肯定时间的存在。记忆终究要消失在遗忘里,但是如果 要拒绝死亡与黑暗,诗是唯一武器。
凭藉诗这锐利的武器,他从年少奋战到苍老。诗的纯度甚至还超越时间之上:
诗本身不仅发现特定的细节
果敢的心通过机伶的阅读策略
将你的遭遇与思维一一扩大
渲染,与时间共同延续至永远
展开无限,你终於警觉
惟诗真理是真理规范时间
──〈论诗诗〉
诗的力量有多大,它是无上的象徵。诗行看来是单薄微弱,却能够照顾生命的每一细节,能够把琐碎的生命经验提升放大,能够随着时间绵延 无尽。尤其,杨牧甚至如此相信:「惟诗真理是真理规范时间」。这究竟是夸大其词,还是言过其实?〈论诗诗〉总结杨牧的诗观,是一首以 诗的形式表达诗艺的一篇诗论。诗即真理,真理即诗;其中确认的是真理规范着时间。早年他思索时间时,认为是死亡,是黑暗。现在他又给 了更为具体的答案:死亡与黑暗不是一切,毕竟时间被真理所规范,而真理就暗藏在诗中。诗的诞生,一如真理的诞生,超越於时间之上。
诗的真理是什麽?如果继续追问,诗不仅具有时间意识,同时也是具有空间意识。随着他文字技艺的成熟,杨牧越来越明白自己的追求。一九 七四年的〈瓶中稿〉,他坦然揭开谜底:「但知每一片波浪/都从花莲开始」。空间意识的终极意义,是历史上的浮摩沙,是此时此刻的台 湾,是他萦梦缱绻的故乡花莲。横向空间与纵向时间,双轴交错构成的座标,才是诗人具体的自然定位。诗若是能够「将你的遭遇与思维一一 扩大」,则杨牧的花莲经验,一个生命的原始出发点,正是他的诗艺思之再三的依归。〈瓶中稿〉是他无法释放的乡愁,真正把抑郁情结解开 时,必须等到他真正回到故乡。他的两首诗〈俯视:立雾溪一九八三〉与〈仰望:木瓜山一九九五〉,完成的时间相距十二年,却拉出了他诗 中的空间大象徵。诗是真理,则这个真理也要与花莲共同延续到永远。
俯仰在故乡山水之间,其中有他对於自己飘泊身世之懊悔。生命不断垂直降下,霜发则永不止息地累积。俯视立雾溪与仰望木瓜山之际,诗人 终於警觉与时间相偕俱老的竟是自己的肉体。相对於衰弱的生命,山水的气势反而才是永恒。文学技艺的追求,引领他远离时间的童年与空间 的故乡。生命的消失,使诗人不能不诉诸於诗。诗是永恒,则生命才有寄托。他的诗学开启散文书写的视野,以十余年的光阴完成《奇莱前书 》,只不过是要把他诗学的大象徵说得更为明白。
《时光命题》、《涉事》、《介壳虫》三册诗集,是杨牧从世纪末引渡到世纪初的重要心灵见证。他坚持诉诸於诗,都是为了对抗瞬即消失的 时间,也是为了认同永恒存在的故乡空间。诗人不能不频频回望,诗毕竟是生命全部的象徵。掌握了这个大象徵,就等於掌握了他的诗学整体 。

回忆是鸦片?

回忆是鸦片?
人老了,不得不回忆,回忆都甜美吗?
记得,二十多年前,采访某一个思想犯,他说在日本参加「台独联盟」的团体,与国民党政府对抗周旋,那种在异国的革命活动,让他一想起 就血脉贲张。但自机场事件後,遭受重大的打击,其人生经过了刻骨铭心的大转变;因此,他一定设法遗忘悲伤与不愉快的事,再去想,那就 是愚蠢,撇开那狗皮倒灶之事,尽量想昔日的有趣事与好事。
最近半年来,学了电脑,旗山的小画家蔡逸岚经常来帮我灌影片,他拥有五千片电影DVD,以及无数的音乐CD,他有的,我就省下钱。前几天到 高雄,买到了世界名导的影片,得以再看瑞典名导英格玛?柏格曼的作品「喜悦」大概是第二次观赏。剧情一开始描述男主角参加管弦乐团演奏 ,联络员通知妻子马莎死亡女儿受伤……
然後,整部片子以回忆为主轴,交代两人七年间的恋情故事,这两位交响乐团的小提琴手,斯迪格与马莎的恋爱婚姻的颇为曲折。整部戏以交 响音乐为背景,排演的管弦乐器齐奏孟德尔颂协奏曲,小提琴演奏「风」的章节倍感亲切,孟氏音乐风格温柔、优美、恬静,旋律内涵富於幻 想与诗意。剧本与音乐的契合,由充满霸气老桑德比指挥,严厉而敏锐:
「你们今天演奏得很糟糕!」
「有那麽糟糕吗?」
「都是笨蛋与蠢鬼!」
「你们这些蠢货!」
「我受不了你们,现在休息十分钟!」
桑德比不容许有一点演奏瑕疵,指挥时手势夸张,皱眉头、怒目、跺脚,团员无不惧怕三分。然而,他欣赏斯迪格与马莎的情侣,做了男女爱 情证婚人,喜欢这对青春又有天赋的年轻夫妻,或许是诠释古典音乐的需要。他特别提携有企图心的斯迪格当第一把小提琴手的机会,无奈, 过份敏感的斯迪格,第一次演奏孟德尔颂E小调协奏曲,一开始以独奏小提琴,表现尚不离谱,第二段独奏就紧张拉走音搞砸了,此次演出颇打 击斯迪格,从此,为了讨生活,接受了与一群老班小提琴手演奏的命运。柏格曼的电影,从不传达幸福顺遂的婚姻,他服膺托尔斯泰所言:幸 福的婚姻都一样,不幸的婚姻才不一样。来自生活的压力,贫穷夫妻问题多,两人的收入有些不足,时常捉襟见肘,生下两个孩子又加重了负 担。後来斯迪格泡上了尼莉,夫妻的危机重重,争吵不断,一对曾经恩爱夫妻,但离过婚的马莎一直隐忍对爱情与婚姻的妥协,体悟婚姻与欺 骗的本质,比丈夫还深刻:
「我希望你做事像男子汉!」
「或许一切是我美丽的梦想!」
丈夫怒掌妻子脸颊,於是,分开是必然的。两人分隔两地後,丈夫痛定思痛,证明自己深爱马莎,开始写信力图挽救婚姻,妻子想家:「没有 工蜂,就没有蜂箱!」然後,两人重归於好。邀请桑德比作客,他觉得两人不该分离,在音乐的世界里心有灵犀,是那麽温柔,是那麽深情的 一对夫妻,何以要劳燕分飞,他当然义不容辞地要当和事佬,美食美酒下,终於酒醉了,两人听到了老桑德比的鼾声,在指挥台上充满霸气的 指挥者,那柔美流利陪衬的音符回荡。
两人在经过一番波浪而复合的夫妻,幸福似乎掌握在手中,但是福无双至,厨房的石蜡火炉爆炸,妻死女受伤。斯迪格在演出现场等待表演, 知道恶耗,他回到家接受事实的摧心悲伤,泪流满面的他,回到表演场,桑德比要他休息节哀,但他坚持要出席表演。
导演柏格曼的电影,擅长诠释青春、恋爱、外遇、老病、死亡等题材,其手法精湛高明,不做第二人想,感觉他对剧本非常讲究,对白生活化 ,那特有的语言张力,使用非好莱坞演员,称职的演技,常以小成本拍电影,攫住全世界热爱艺术电影迷。法国明星凯撒琳?丹妮芙的美艳,也 受他执导的才华吸引,而参加他的电影演出,因而与他有一段情,并心甘情愿替他生下私生子。每次影评人、学者、观众票选,没有像大卫连 、史蒂芬?史匹柏等卖座导演处理战争大场面,但他都占据第一名,偶而会被赶过一二次。柏格曼自称影响他最大的是瑞典文豪史特林堡,两人 堪称二十世纪瑞典文化界双璧。
演奏开始了,流着眼泪的斯迪格竖琴拉弦准备,曲目是听过千次的贝多芬「第九号交响曲」,由席勒「快乐颂」改编而成曲子,未演奏前,桑 德比讲了一些话:
「快乐不会自己笑」
「快乐是超越理解的」
「快乐是存在痛苦与悲伤之上的」
「大提琴燃烧了……」
大提琴演奏音符率先弥漫整个空间,飘荡到我的耳膜,小儿子进来了,坐下来静静的聆听,美妙的「快乐颂」这是一首可以背诵的调子,我忍 不住掉下了眼泪,伤逝的泪水,模糊了电脑画面…….男女混声的大合唱……整部片子完了,再继续传送韦瓦第「四季」,轻松优美的旋律…… .
「回忆是鸦片?」没有音乐是寂寞的,没有古典音乐的欣赏更加寂寞。
前辈作家中,叶石涛欣赏古典乐的造诣,郑清文描述过,其层次无人否认。他写「卡萨尔斯之琴」小说,男主角是生活的的挫败者,只对古典 音乐迷恋,迷恋大提琴美妙的音符,「白鸟之歌」的卡萨尔斯是其偶像,而生活的困顿造成的悲剧….。
陈冠学、柯旗化等受过日本教育的人,对古典音乐的欣赏涵养,大概都超过战後出生的我们。我曾问叶老何以如此,他说:「日本经济高於中 国,西化比中国彻底,来台的国民政府教育,推广西洋古典音乐,不如日治时代….」这答案你同意吗?
「李旺辉传」的传主,是留日多年的美浓人,擅吹口琴,听黑胶古典音乐,有日文版、西洋版,巴哈、海顿、莫札特、贝多芬、舒伯特….至今 还部份留存,那些LD唱盘,绝对是陈冠学老师费心要陈文铨与我以机车载他在高雄绕遗大圈子而没有找到的好唱片,现在售价高昂,一张上千 到万都有人买哩!
「回忆音乐是鸦片吗?」我们忘记了昔日罗曼蒂克的爱情与冒险故事。反而,在听了一首歌,这首歌似曾相识,也许一生只听过一二次,不晓 得歌名,它就是好听;三十年过後,再听,那是似曾相识的感动吗?是的,音乐的感动,不比文学少呢?电影的感动,也一样不比文学少呢? 然而扯到音乐,音乐没有国界,好的音乐绝不乏味,全世界的人都喜欢好音乐;同理,修行人念经会厌倦吗?据我所知,有道行的禅师绝不厌 倦,往往越念越喜悦越欢喜。
「回忆文学是鸦片吗?」扯到文学,文学也绝不乏味,否则掌门人何以乐此不疲,说某某师诗人的诗写的不好,被他知道是谁说的,一定是恨 之入骨,恨一辈子,只有江某人可以抵抗有人说我诗写的不好,晚上还睡得着。
近两三年,老班掌门人尽谈小熊、翁德源的点点滴滴,我们伤感、婉惜、各自陷入黑暗孤独的境况。小熊的恋爱史,一段情,如此轰轰烈烈, 如此的浪漫,如此的罗曼蒂克,曲曲折折的故事,大鼻子情圣也比不上,与如如没有结局的情爱,很撼动掌门人的情绪,如如再嫁人,小熊无 限思念。直至重病时,谁再提过,古能豪能做的就是逼詹义农、林沉默去找如如,结果两人锻羽而归…..然而,一想起大家纷纷地自动替小熊 做一些事,我就感动不已,深怕自己做的最少。
可怜一群老班的掌门人啊!「回忆小熊果然是鸦片!」简简说「这头熊还一直纠缠大家」是的,大家乐於被纠缠,小熊,三不五时就半夜拉古 大侠的脚踝……想想我们前辈子一定欠小熊,古大侠一定欠最多,我也有份,大概是倒会吧!
「回忆是鸦片?」小熊的处理自己的爱情与婚姻,其方式怎麽如此不同,有逻辑理路可寻吗?在「诗与现实」之间,小熊截然一刀切。离开如 如之後的小熊,我始终认为他开始成为修行者,而他的修行包裹他的浪荡与洒脱,死前眼光的犀利早看穿了人世间的一切,简简,我说的对吗 ?
小熊走了,哀乐中年,古大侠恐惧死亡,死神又在不远处等待,死神接下来要召唤谁呢?我们一次又一次迎接亲人朋友的丧礼,我们需要克服 对死亡的恐惧吗?并且持续地回忆那老掉牙且乏味的东西,兜圈子,始终走不出去。高女侠对掌门中老年的说法与看法是正确的。大家在想甚 麽?接下来要做甚麽?
现在快马加鞭赶「李旺辉传」,也找人拍记录片,若反应佳,还要自己写电影剧本。是否有人想到把小熊的一生故事拍成电影呢?导演人才, 不假外求,肥水不落外人田,王启在是也!古大侠是否得要申请电影版权所有,谁敢偷拍,就告,告那无耻的家伙剽窃。
然而,扯到文学以外的爱情与婚姻,掌门人……

化天谴为天职

化天谴为天职
从天而降的诅咒,沉沉地压在叶石涛先生的背脊。他把自己的写作视为天谴时,并无丝毫退却之色。当他伏案撰稿,承受的是无比的时间重量 ,残酷的现实与历史轮番鞭笞着他,简直就是一种罪罚的凌迟。巨大的鞭声扬起,叶老只能默默忍受。看不见的伤口在他体内侵蚀之际,他以 傲慢的意志抵御。如果想要测量他的意志有多强悍,请注视他手中挺起的笔。
叶老是海岛人格的最佳范本。他选择文学书写为他的土地发言之前,历史早已泣不成声。血与泪的灼烫,预先形塑他肉体的每一寸肌肤。命运 铸成时,他被迫必须穿越三个时代:殖民体制、戒严体制、民主体制;每一个时代都背叛了他,毫不留情地伤害他的灵魂。到底伤害有多深有 多宽?请专注阅读他以一生镂刻的每一个文字。稿纸上一笔一划绘出的日文与中文,都隐隐传出深沉的呐喊。
文学之成为文学,完全必须依赖语言。叶老辛苦写下的文字都不属於他的母语。在没有任何许诺的时代,他做了一个巨大的文学之梦。就像那 时代的知识分子,无不全心学习日语,这位早熟青年的不幸,在於他选择了文字工作的志业,遂在历史上留下白纸黑字的见证。时代一旦改变 之後,他追求艺术的热情,反而成为日後被批判的依据。叶老确实写过皇民化文学,并且与皇民化运动的首脑西川满建立了师生之谊。生命中 的最初诅咒,便在他的青春时期过早地降临。
夹在大和民族主义与中华民族主义的拉扯之间,殖民地作家的人格从此无可避免地接受毫无止境的审判。所有民族主义背後都有政治权力在操 作,情绪被燃烧起来之後,所过之处尽成灾难。叶老从来没有选择过与他身世不符的民族主义,反而是粗暴的民族主义对他进行绑架与掳掠。 作家的任务无非是在创造艺术,而不是俯首於政治权力的支配。在强权横行的时代,他写下了皇民化文学,难道必须感到抱歉吗?
第二个诅咒再度叩访他的生命时,战後台湾已被改造成极度右倾的岛屿。在精神找不到出口的年代,叶老做了一个政治不正确的社会主义之梦 。双手捧着火焰去寻找出口时,不仅没有照亮黑暗的道路,他的灵魂人格却严重遭到炙伤。思想渐臻成熟时,他开始涉猎马克思主义书籍,或 者竟如他的自况,变成一位「社会主义倾向的新自由主义者」。一位曾经抱持过於乐观的浪漫狂想者,终於被引渡到左翼思考的另一端。
手无寸铁的书生,只因为做了一个衰弱而未遂的梦,却必须受到不近情理的制裁,在戒严初期的一九五○年代,他被判了三年的冤狱。从此使 他对於现实保持高度的沉默,坐在高墙背後,他的心灵并未屈服。隐忍将近四十年之後,叶老仍然还是坚持他的信念:「对於马克思主义的唯 物史观,我倒采用了一部分的观点,来分析时代、社会的动向跟文学的表现的密切关系,几乎到了得心应手的境界;所以我并未排斥唯物史观 。我更企求的是作家的写作自由不被政权所控御,能随心所欲地表现的民主社会。」
如此卑微的梦,竟耗去他的一生去实现。叶老绝非袖手等待的作家,纵然有过坐牢经验,却未尝为他造成任何顿挫。他投入中文思考的学习, 经过漫长的二十年光阴,直到一九六五年才发表第一篇中文写成文学史论〈台湾的乡土文学〉。被视为本土论述肇始的这篇经典文字,其实还 未能准确表达内心的思维。然而,在苍白荒芜的思想检查时期,他无畏地拈出「乡土文学」与「台湾文学史」的两个重要观念。
於今回首他的文学抱负,这篇文字诚然具有高度的文化暗示与思想质地。在中华沙文主义泛滥的阶段,他提出撰写台湾文学史的誓愿,几乎就 在宣称社会内部既有的历史记忆,自来就不是单一,而是复数且并置。这种思维上的突破,为往後的文学诠释开启无穷无尽的想像。更重要的 是,乡土文学一词的意涵,既溢出当时现代主义运动的主流之外,也冲撞着以党国为骨干的官方文艺政策。
细微的一丝香火,只要没有捻熄,就有可能燃起更旺的火种。叶老不但预告了七○年代的乡土文学运动,也早熟地为日後本土论述埋下生机勃 勃的种籽。他对民主社会向往,不再停留於空想,而是更进一步推波助澜地汇成时代巨流。他也许不是最原始的本土论者,但可以确信的是, 欠缺他所注入具有左翼思维的文学主张,乡土文学运动绝对不可得到有力依据。重新翻阅那段关键年代的党外杂志,凡与文学有关的论述,无 不援引叶老的观点与信仰。
他在一九八七年终於完成的《台湾文学史纲》,等於是总结戒严时期台湾社会底层的知识分子愿望。在这本重要着作中,他完全不使用复杂的 理论,当然也没有虚矫的身段。以素朴文字为诉求,以逻辑思维极其清晰的结构,以跨越族群、跨越性别的开放态度重新定义本土,甚至以左 翼的科学分析方式彰显批判史观,擘造了战後以来第一册最完整的历史叙述。因为《史纲》的出版,使被放逐的岛屿得到回归的契机,并且也 使许多流亡心灵重获认同的指引。
民主社会,并非是庸俗的政党政治,也不只是纯指投票的仪式,而应该还有一个稳定而庞大的思想在背後支撑。叶老的思想与文学,无疑使民 主运动的价值奠下基石。他的历史纵深与视野开阔,带来了开放宽容的信念。这位历史的受难者,从来不曾奢言受难。心灵上担负的痛苦,他 都兑换成精心铸造的文字,使精神的昇华,持续昇华。他是一个典范,透过不断的实践,终於把受害的历史折换成受惠的思维。
民主,於他是公平与正义的同义词。当民主体制在二十一世纪实现时,叶老才惊觉毕生所追求的理想,竟遭到彻底出卖与贱卖。生命中最大的 诅咒,赫然降临在晚年的最後阶段。本土不再是高贵的价值,全然沦为魔鬼交易的筹码。天谴不是历史上的抽象名词,而是鲜明的鞭笞如血痕 那样烙在本土的前额。以进步自许的本土政党,绝情地背叛本土的核心价值。悲愤,尚不足以概括叶老离开人间时的心情於万一。
左翼的文学史家,批判的理想主义者,痛苦走过一生,竟只是为了证明他的梦只是一场梦?这颗高贵的心灵被贬谪到人间,只是为了见证诅咒 是永恒的诅咒?本土论述遭到的重挫,难道还要穿越反覆的天谴才能获得救赎?叶老的生命禁得起检验,他勇敢把与生俱来的天谴化为天职, 为台湾的受辱与受损留下雄辩的证词。当他决心远行时,台湾历史再度泣不成声。

出版家角色的诗人

出版家角色的诗人
--杂谈陈坤仑二三事
七月十三日,在高雄文学馆驻馆,我有一场演讲。没有特别通知亲戚朋友,然而,几位诗友文友来了,有庄金国、谢碧修、陈秋白、高金镪、 陈怡霖等人,稍後,诗人陈坤仑也到场,现场约有四十人,解除了来宾会过少的担心,对於文学馆的作业人员辛劳,感恩喔!
记忆拉到三十年前,我在台北「英文出版社」工作。每天中午,要到武昌街吃午餐,总要经过周梦蝶书摊,也总要停下脚步随意地看一看,是 否有甚麽诗集出版,或绝版书甚麽的。盖牯岭街、光华商场的现代诗集,已被我扫荡了,周公书摊自然不例外。
在台北呆了一二年,重庆南路的大大小小书局,闭着眼睛也知道那些书店卖甚麽书,文学书摆在那里,现代诗集在那个角落可找到。台北呆腻 了,思乡情切,不得不南下找工作。不久,自己也搞起了出版社。然後,成家立业养孩子,在生下老二後,因水芙蓉出版社印行「一页一小诗 」,收录了我的两首诗,又开始了现代诗的创作,并且更大量地搜寻旧书摊现代诗集。
「六0年代诗选」「七0年代诗选」找了一二十年,终於被我找到了。接下来,「诗的解剖」「纪弦论新诗」…也被我买到了。後来尔雅出版了 林焕章的「台湾现代诗目录」,依此找诗集极为方便,由於地缘关系,属於南部的诗人,成为搜寻的重点,如朱沉冬、林宗源、黄劲连、羊子 乔、林清泉、许其正、庄金国、黄树根、许蓝山、沙穗、张堃、连水淼、李男、詹澈、傅文正、简安良、陈宁贵、雨弦、王廷俊、李昌宪等。 有些诗集是诗人签名送人,不旋踵论斤卖出,再被古物商资源回收,如有利可图,则流落到旧书店,这个下场算好的。有些诗集送人,被打成 纸浆,再制成再生纸。这些事,少登门旧书摊者,大概不清楚的,诗人送书给人都不晓得,否则一定会很生气,但如果学过「禅」,有了「禅 心」,则一点也不会有疙瘩,甚麽艺术?甚麽不朽?人生就是那麽一回事。
二十年前,经常到朋友何天惠「天下书坊」旧书摊逛逛,这个场域也是陈文铨必挖宝地,三人习惯聊聊天,有时沽酒喝二杯。有一天,我去了 ,文铨他未来报到,天惠正打围棋谱思考,我漫不经心的巡一趟,突然眼睛一亮,唷!「无言的小草」「人间火宅」两本书赫然陈列,喜出外 望,抽出瞧瞧,书况良好,有签名,我不在乎,有书就行,那天还买一些其他书,两本诗集加起来顶多二十五元,这依然是现代诗集最好找的 年代。
当天晚上,阅读了两本诗集,看完後,掩卷沉思。陈坤仑年纪差我两岁,而两诗集收录的诗作,皆完成於三十岁前,能写出这样的好诗,首先 ,脑子里闪出白萩。再想,放眼南部诗坛,有几人达到这个层次,脑子又闪出郑炯明,而其他的诗人,一时想不起来还有谁来。
然後,我出版了处女作「满天星」,认识诗隐,再认识锺顺文、古能豪、陈文铨等掌门人。然後是执台时副刊许振江,经他介绍,认识了不少 的文友,如叶老、郑炯明、曾宽、许思、张荣彦等人。陈坤仑大约也是他介绍的,我知道他开印刷厂兼「春晖出版社」,经营「大舞台书苑」 ,还与友人经营「春晖语文补习班」大约与我同一路数,我开着「爱华出版社」,时常跑印刷厂,开始到台南印,待高雄印刷水准进步了,才 就近印,但整整十年,他未能赚到我一毛钱。
坤仑兄的「春晖出版社」,具有纯文学的特色,如出版叶石涛「台湾文学史纲」、彭瑞金「叶石涛评传」、应凤凰编「锺理和论述」、锦连「 守夜的壁虎」、「海的起源」…等等好书,与前辈文史专家林曙光的关系,出版「高雄人物专辑」、「打狗人物专集」、「打狗沧桑」等多本 高雄寻根的书。在文史书尚乏人问津时,率先出版此类书,可证明其眼光的独到,而且当时本本亏损,他依然继续推出,等到九0年代,台湾文 史成为显学,掀起了「高雄热」的研究高潮,情况才稍稍好转,亏得少一点;林曙光前辈大概是在高雄影响坤仑兄与笔者最大的人。我在旗山 办「蕉城杂志」,他也一再写信给我指导与鼓励,譬如:要如何加强人物的撰写,地方谚言的搜集等等,益我良多。其丧礼我也参加,看到乡 土文学论战的两造,叶石涛与陈映真,还要陈若曦调解来到高雄,代表文坛南北对抗两位要角碰面,丧礼现场的叶石涛与陈映真亲切握手寒暄 ,完全看不到论战的烟硝味。
在高雄,有文化活动,坤仑兄皆会参加,或需要文化界声援政治思想犯时,随时出钱出力,从不後人。「文学界」「文学台湾」两刊物,三位 诗人铁三角,他都是出钱出力的主将之一,但在公开的场面,经常婉拒上台讲话,始终低调不多话,若要讲话,简短扼要,且言之有物。若要 照像,他都站在旁边,从不挤中间,除非有人拉,对所谓头衔也一味地表现淡然,更不在意人家忘记了其存在,「无言的小草」一诗深刻传达 他的思想旨趣。他知道自己在干甚麽,他知道自己在扮演甚麽角色,像「高雄绿色教父」曾贵海等人创设的「高雄绿协」,轮了几任理事长, 吃力不讨好,无人掌舵,大家推举他,这是愚人憨人的麻烦工作,他默默地接了,推展工作,无怨无悔,不计较个人毁誉,这就是陈坤仑本色 。
还有一些事,大家渐渐忘了,我依稀映在脑海,不能不说,陈坤仑开印刷厂。曾宽若是屏东的孟尝君,那麽,陈坤仑绝对是文学印刷界的孟尝 君。许振江的慧律法师的佛学着作,起初净赚六百多万,後来,大手笔出版文学书亏损累累,欠了印刷厂数百万元,我们三人曾碰面,坤仑兄 曾当我面说:
「明树!你问振江,我有拿帐单向他要钱吗?」
「没有。」振江兄说。
朋友一场,振江兄走了,文友募款,坤仑兄依然慷慨解囊。高雄太多诗人作家给其印刷场印书,包括「笠诗社」诗人,欠一年半载的,我知道 有一些人,我就曾欠过了半年,没有催款,这样的诗友,绝对是稀有动物,应列入保护才对。
二十多年来,坤仑兄忙着做生意,忙着服务文学界,忙着服务生态界。出版别人不出的好书、冷门书,如果作家隐地是台北的出版家,那麽陈 坤仑则是高雄的出版家。隐地是经营名家有成,近年来才遭到困境;但「春晖出版社」,始终惨澹经营,没有利润,该出的还是咬牙出版,即 使是没有知名度的好作品,他以印刷厂赚的钱贴补出版社的巨大亏损,面不改色,这样粗旷豪情的港都诗人,深受文坛前辈叶石涛、林曙光等 推崇,内行人知道他对文化生态的奉献,也都赞不绝口,许振江与笔者搞出版的续航力不足,功亏一篑。陈坤仑在南台湾出版业硬是写下了辉 煌的成绩,立下了标竿。
十多年前,我与一些诗人闲聊,谈到如果选心目中「大高雄十大诗人」,大家七嘴八舌,其中前四、五名没有问题,後面四、五位大有问题, 刀来剑往,斗嘴到几乎要吵架,有如黄春明与七等生谁比较好,这样的争论很有趣,却谁也不信谁,坚持己见到底,甚至错到底就是对的。其 中有一位诗人,把陈坤仑排进十名内,他大声说:「陈坤仑」…
突然像断电般,鸦雀无声…
有人说:「如果陈坤仑进,是不是要排除一人…」又一次全然无声…
又有一位说「× × × 应该去掉」
「× × × 不能去掉,× × × 或 × × × 可以去掉」
「什麽?× × × 绝不能去掉…× × × 非去掉不可,他的艺术性薄弱…」
「会比 × × × 诗质薄弱吗?」又大吵一团,谁也不让谁,有一位想当和事佬,又被骂没有立场,几位诗人论战不休…
这也证明了陈坤仑的写诗功力,是经得起考验的。
「无言的小草」:
只要你看不惯
你就拿锄头把我除去
像犯了大罪一样用火把我烧成灰
只要你疲倦了
你就躺在我的上面
让我独自嚐嚐被欺侮的滋味
只要你闲着无聊
你就把我柔嫩的根茎拔掉
像撕破一张纸那麽容易
把我的生命结束
不管你待我如何
我只有忍耐
因为我只是小小的草
我也一直等待
有一天要吃你的脂肪
然後将你掩盖
「天空的脸」:
天空的脸
天空有一张好大的脸
时时刻刻变化着的脸
喜欢阴天就阴天
喜欢晴朗就晴朗
不管你喜欢不喜欢
我也有一张脸
小小的脸
如果要阴天
还要考虑别人喜欢不喜欢
如果要晴朗
还要考虑别人高兴不高兴
偶而抬头看天
那张自由自在变化着的脸
请看看我的脸
那是一种怎样无奈的脸
明朗简洁的文字,没有雕琢味,没有激情味,却呈现意象与隐喻的穿透力,供读者细细咀嚼回味。陈坤仑不写诗了,整天忙着印刷厂杂事,无 法抽暇再创作诗,这样早熟的创作才华荒废了,殊属可惜。我们都知道他是写诗高手,二十多年的搁笔,艺术性在他後面的诗人,一个一个冒 出来。譬如掌门有一批实力看好的诗人群,一个一个赶上了他,难道,难道陈坤仑一点儿也不介意吗?

叶老不老,他是长跑健将

叶老不老,他是长跑健将
叶老创下的「台湾第一」,不只是撰写第一部台湾文学史,更是居住环境最差,却写出最多文字的人。今年四月筹划经年,厚厚二十巨册《叶 石涛全集》赶在病塌前出版,文化单位罕见地在医院大厅为他举办新书发表会,想见後辈文友体贴,愿他亲见一生心血结晶编印完成的样貌。 这套全集共约五百万字,还不包括他已出版的三十几部翻译。全集除了一册资料卷,总计有小说五册,评论七册,随笔七册。
一生的劳动是写作
这样的类别与册数分布,为我们揭开叶老一生的写作内容──小说创作约占总字数四分之一,评论加随笔约近四分之三。虽然叶老一向看重自 己的「小说家地位」,不可否认,评论文章明显超过小说的创作量。事实上,他的「评论家地位」也很早受到肯定:早在四十年前(1969), 台北「中国文艺协会」就颁「文艺评论奖章」给他。那是一年一度文坛盛事,也是他生平第一个文艺奖项。得奖这年四十五岁,正在创作量最 丰沛阶段。一个战後才从头学习中文的本省作家,能在高手如林,意识形态戒备森严的文坛,得到「文学评论」大奖,可见其成绩受注目的程 度。
叶老出身府城世家,一生经历战前战後两大政权,跨越日文中文两种语言。有人称他是「日据下台湾新文学最後一位作家」,因他文学创作起 步早:高中时代开始投稿,又被主编西川满邀进杂志社当助理,可说年纪轻轻即一脚踏进日据文坛核心。战後他写许多评论,被大陆史家称作 :「台湾乡土文学理论批评的首席代表」,足见两种语言都成果丰硕。
府城之星.左营之月
想认识叶老一生写作历程,从身世背景到作品内容,书市已有两部详尽的叶石涛传记出版:一是彭瑞金的《叶石涛评传》,1999年高雄「春晖 出版社」印行。五年後陈明柔撰写的另一本「叶石涛传」,书名《我的劳动是写作》2004年由时报文化出版,是叶老获得国家文艺奖之外的收 获。现当代文学家里,生前得以双传记流通的人不多。比较两部传记,後者有女性学者的细腻绵密,前者有亲炙传主随时请益的方便。最大差 别还在,彭着是「评传」,除了传主事蹟,作者还加了评论与诠释。除了给叶老一生的文学成就予历史定位,更维护其文学理念,发扬他一生 坚持的台湾文学精神。
叶老的小说风格也很特殊。若以1987年为界,从解严前最早的《葫芦巷春梦》《罗桑荣和四个女人》,到以後的《鹦鹉和竖琴》《卡萨尔斯之 琴》等,一系列所谓幽默小说实际参杂着阴郁与神秘色彩,常以诙谐滑稽作为保护色,写的却是辛酸、卑琐愁苦的社会底层。
他一生不停写作,不论生活如何颠沛流离,政治风向如何转变,他坚持当一个文学人,轻易不肯放下手中的笔。从小说创作到日文翻译,从实 际批评到编篡日据选集,直到八十二岁仍有部情色小说《蝴蝶巷春梦》出版。撰写文学史的叶老,本身就是一部精采文学史,其人生阶段无不 与台湾文学流变息息相关。
半生心血灌溉「台湾乡土」
五○年代白色恐怖时期,他坐了三年国民党监牢。出狱後,尽管家道中落,处处碰壁,由於对文艺的热爱不减,很快便跨越语言障碍,回到他 热爱的文学跑道。战後写作与过去最大不同,除了使用的语文工具,便是小说之外他大量撰写评论,并将对象集中於本土小说作家。自从1965 年於《文星》杂志发表〈台湾的乡土文学〉一文,四十年来他不停地以文章,呵护、鼓舞备受冷落的本省籍作者。不仅提供文学知识与历史资 讯,更让作家们在寂寞的文学道路上倍感知遇和温暖。他自己是从日据文坛走过来的人,认为能给战後作家提供的最好服务,便是让大家看到 台湾新文学的历史轮廓。他要本土作家们明白:「他们是继往开来的香火传递者」。
作为一个评论家,他诠释多而批评少,目的在支持与鼓励,要「燃起他们旺盛的创作热诚」,希望他们认清时代与使命,在文学历史上勇往迈 进。原来他把「唤醒本土作家的使命」扛在肩上成为自己的使命,数十年如一日。叶老真是站在台湾「抵殖民浪潮」尖端的知识份子,无愧於 「首席文学评论家」的称号。他念兹在兹,一心要唤起因语言隔阂而丧失历史记忆的战後作家以及读者大众。
挂起「台湾意识」那盏灯
继六○年代一系列「本土作家评介」之後,是「日据文学的编选与翻译」,具体呈现於远景版《光复前台湾文学全集》的编辑策划。此一工程 从破土到完工,都在乡土文学论战烽火蔓延的七○年代。这套选集小说八册,光蒐集资料已经不易。不只编,还要译,不只翻译,还要注释。 却是这套书的推出,断裂的伤口才如搭建桥梁一般,将战前与战後的文学历史接合起来。
选集与资料这「地基」之上盖起的高楼,便是《台湾文学史纲》撰写完成,1987年出版迄今已超过二十年。撰写一本当代文学史有多困难,单 看二十年来一直没有新的文学史出现即可明了。史纲未充分修订,现在看可能不够完美,但这是他一系列文学评论事业的延长,它的开拓性与 时代意义,大於史籍本身的实用功能。
而贯串这三项具体文学工程的中心思想,便是「台湾意识」的提出。叶老坚持作家要有台湾意识,才能了解台湾社会,「成为民众真挚的代言 人」。至於具体内容,叶老说:它是站在台湾立场来透视世界的作品。
如果「乡土文学」或本土文学已经在台湾开花结果,那些花树的光华里,有叶老作为评论家所付出的一份心血。看他一些评论集的书名:《作 家的条件》《台湾乡土作家论集》《没有土地,哪有文学》,这一大排书籍所筑起的,不是「隔离的墙」而是一道道沟通的桥。他的评论及随 笔并不只写「文学回忆录」,也常引介世界文学思潮及资讯,为岛屿文坛打开通风的窗。叶老如马拉松长跑的文学事业,不仅将文学历史的断 裂缝合,他一边跑一边高举的「台湾意识」火把,有如昏暗里挂起一盏灯,照亮台湾文学发展自立自主的前进方向。

省籍何罪?

省籍何罪?
———读彭瑞金「高雄市文学史」有感
对於「高雄市文学史」,彭瑞金断论:家己也家己好,别人也生蝨目。
古能豪批评说:
「彭老师可以不认同朱沉冬老师,但是不能否认朱沉冬老师对高雄市文学创作着培植的贡献,不能将6、70年代的全部归类为反共文学,省籍何 罪?」
一些评论者,为图方便起见,以归纳法方式归类,比较好议论,更可导至他想要的结论方向去,以表示评论的正确。台湾的统独意识争论问题 ,长期被扩大扭曲与解释。「创世纪」涵盖在「台湾文学」的范畴内,以前有问题,後来就没有问题。盖「创世纪」活跃在岛内的场域,包含 在「台湾文学」没有问题。入选「台湾文学经典30」,有谁取消了自己利益的,每一本书无不加上广告标题,彭瑞金也进了,评论也编进去啦 !彭瑞金有像前卫版的陈映真一样,主动放弃吗?
五0年代「创世纪」活跃在左营,左营属於高雄市,包含在「高雄文学」有何不妥?一定要加以冷嘲热讽才甘心吗?我们要问:彭瑞金的解释合 乎理性公平吗?对「掌门诗社」的部份,颇有问题,古能豪认为可议,我也认为可议。彭氏凡是描述「文学界」「文学台湾」的部份,多出来 的话,全是肯定加褒扬,唯恐不及。凡是「创世纪」及外省社团或个人的评论,彭氏另一个「凡是派」就会跑出来,负面的嘲讽影射,接二连 三,唯恐过少,即使是有一些肯定,总有明褒暗贬之意。陈晖「大业书局」、张放、许台英、汪启疆,等少数被好评的,几乎三分之二的以上 外省籍作家,被淹没在「高雄文学」的边缘外。
李冰、汪启疆等人的人格特质,与人相处,光明磊落,譬如李冰老师,与黄树根的关系,好的不得了,两人统独的意识型态全然不一样,但两 人有说有笑,互拍肩膀,好来好去的情况,令人羡慕,大声公黄树根一碰到李冰,一定是晚辈对长辈的问好,「李老师长!李老师短!」的亲 切问候语。将军诗人汪启疆,更不用说了,南人北相的豪放作风,大约见几次面,像许振江一样,一碰面,先吃一拳再说,肩膀有点痛的哈哈 ,肚皮得先用运功,因接下来定拍肚皮。他在,铁定热闹,提这些,无非在讲本省外省的文学,有仇吗?没有嘛!这都不要管,人情不人情的 ,一律放在艺术天平上称斤两,放在推广文学的贡献上称重量,给予适当的评价,根本没有人情这一回事,艺术性强,加五行十行,甚至更多 行皆可,这样的文学史,不是更具公信力吗?
彭瑞金断论:家己也家己好,别人生蝨目。
文学认知的歧异性,众说纷纭,偏袒相同派系的人,意识型态的选择,个人的偏好,看重这个,轻忽那个。不免质疑彭瑞金,都愿意给蜻蜓点 水的日本作家,如佐藤春夫、真杉静枝一二十行的好评,却吝於给陈冠学、黄树根等人篇幅行数,或给外省籍的作家诗人多增加一些篇幅,别 忘了,有一些作家也不喜欢日本的文学的,但立场如何,一律站在艺术的天平上称重量。这表示过去他仅读本土小说,不喜读或少涉猎一些军 中作家、外省作家的作品。其实,这一块缺角,可以请另一位作家执笔,这是一种明显的缺失,譬如楚卿的小说,尚未给予正确的评价。我说 过楚卿的小说,可以与锺肇政相提并论,他是湖南湘西唯二的小说作家,甚至,有人把他与沈从文放在一起,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以文学性与艺术性为标尺,夏志清一再强调自己是反共的作家,既肯定姜贵的「旋风」、也没有否定嫁给汉奸胡兰成的张爱玲,其反共小说「 秧歌」与其他小说,写的好坏,一律放在天平上,就看夏志清个人艺术监赏力,也没有把左翼的亲共的鲁迅、老舍、巴金等作家窄化与矮化。 舍这样公正超然的的态度不为,锐利的古能豪一眼看穿此书的弊病。彭瑞金如此偏执,这样就能提升他想推举的本土作家的作品。大家讲得不 知多少次,杜思妥也夫思基是不折不扣的保皇党,康有为、梁启超也是保皇党,不够前卫、进步(後期的梁启超走进步路线,与康老师一味保 皇、保守不同),并不影响其历史地位。「古文观止」选韩愈二十四篇文章,苏东坡是十七篇,青壮年极有胆识的韩愈,晚年人格有些卑鄙无 耻,他写了不少对土豪劣绅的巨富,撰歌功颂德的墓志铭,简直斯文扫地,所有的文学史有亏欠他麽!苏东坡犹以「文起八代之衰,道济天下 之溺」歌颂他,苏东坡头壳坏坏去吗?文学史的抉择如此困难吗?令人费解?
本土文学,长期面临艰困的环境与挑战,经过不少前辈们的努力与打拼,「台湾文学」正名後,在西瓜倚大边「大中国主义」的侵略下,依然 有一些问题。「大中国主义」加诸「台湾文学」负面的意涵,意识型态的问题重重,对彭瑞金过去与叶老的努力,大家了然於心。
以「本土血统论」,打压外省人落籍高雄,有人半生,有人三分之二,生活的场域在高雄市,与高雄市同呼吸,其呼吸声,我们也听得到。黄 春明说:「」本土化绝对不能狭隘。宜兰生产的「高接梨」,是用生命力很强、一点不挑剔土壤的仙楂、鸟梨,和很高级的日本水梨接枝种起 来。所有的文化都必须要融合。」
台独首脑黄昭堂在高医演讲时,坦言外省的料理丰富了台湾的饮食习惯,毕竟喊台独是一回事,喊本土化是一回事,以作品水准说话,何需分 省籍?一律以艺术,一律以文学推广贡献做为标尺,大家都没有话说,若硬要以省区分,偏要意识型态挂帅,结果成为可笑的喧嚣的文学界, 这是另一种「文以载道」,偏离文学史正轨的道,宽容对待不同意识型态的文学,不管外省文学、眷村文学、外省二、三代文学,不必互相鄙 夷轻蔑,以这样消毒暗贬的方式,要鞭笞与拷问到何时?请问省籍何罪?
彭瑞金欠缺恢宏的格局,开放的态度,把本土受难的心态,以个人的意识型态,加诸其不喜欢者,把不同意识型态者予以窄化与矮化。文学的 殿堂成为党同伐异的手段,置文学艺术於斗争的工具。已经跨到了二十一世纪,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我们不必再搞对抗了,彭瑞金顽固地 坚守意识型态,形成另一种横暴,彭瑞金的史观存在着许多问题,「高雄市文学史」本可替高雄留下珍贵的史料与作家的评价。
後殖民主义巨着:「东方主义」,大作家萨伊德,是巴勒斯坦人,哥伦比亚大学比较文学教授,曾在黎巴嫩边界向以色列扔石头,引起争议( 父亲在埃及经商。萨伊德另在「文化与帝国主义」,批判西方文化霸权,解剖英国吉卜宁以降的作家,一种优越的白种人,有形无形地欺凌东 方人种与有色人种),凡阿拉伯回教国家在犹太人建国後,没有不恨以色列人,而以色列人在美国的撑腰下,「以阿战争」的纷纷扰扰,迄无 宁日。从他自小到大,深深了解以、巴的族群问题,批判美国撑腰的以色列的立场,力道十足,从不手软;但他在哥伦比亚大学任教,与巴人 来往,与回教徒来往,他听太多友人骂以色列人,但去逝前几年,改弦易张,他跟犹太的学者,艺术、音乐人士有了来往,萨依德期待和平解 决巴勒斯坦土地或建国问题,他扔石头表示对美帝与以色列的愤怒,他自有睿智的主张与主见,才会做了一件至今让人推崇的大事,感动全世 界许多人。引述亚拉编、吴家恒译一段话:
一九九九年,萨伊德(巴勒斯坦人)、巴伦波因(犹太人)及马友友主持的「威玛工作坊」,集合了来自不同国度(甚至战争中的敌对双方) 的顶尖年轻音乐演奏者,经过十多天的一起生活、学习、演奏,当这些人成为一个乐团,他们身为乐团的成员的身份盖过了其他的身份,一起 演奏了贝多芬第七号交响曲,书中对这部份的描述,令人动容。在其他论着里,萨伊德几度讨论过「他者」,他谈论人们对於「不是我们」的 排斥、误会、歧视……,辞锋是他一贯的尖锐犀利;对谈录中他也提到「这绝对就是欠缺文化宽容的开端」,但经由威玛工作坊的艰辛经验, 甚至经由音乐,萨伊德提到演奏者、诠释者「不只是关心自我的表达,更关心其他自我的表达」,因此「艺术所从事者无他,只是航向『他者 』(other),不只是把眼光放在自己而已。」。面对音乐的萨伊德,也温柔起来,也愿意以温柔来期待理想。
十二月十一日,「文学巨匠」叶石涛老作家病殁,文坛感怀思念,彭瑞金对叶老自称亦师亦友,但叶老的一段话最为经典:「台湾作家必须敞 开心胸,开拓更大更多的台湾时空。」这句镌刻在高雄市莲池塘畔文学步道基石上的名言。二十八日举办告别式,前一天(27日)马总统到叶 老灵堂拈香致敬,蔡诗评在舆论版发表「文学的良心」「叶石涛,孜孜台湾文学」两篇文章发挥作用。陈芳明说:「叶老曾坐了三年牢,至今 仍没有得到平反。如果我们真要纪念他,应该先让现代的本土观念释放—[台湾文学史纲」对外省作家在的宽容,是我们要学习的。」叶老的辞 世,留给文坛无限的哀思。
「和解共生」,总统选举时攻防,海峡两岸政情波云诡谲,蓝绿莫不观察马英九总统走向,如今全球景气低迷,马总统为了挽救台湾经济,想 靠中共,我们唯恐他一味地向大陆倾斜,唯恐他献媚般向大陆输诚,谁也不敢掉以轻心,我们也相信秉持和平主义而不被吃掉,最为上策。在 岛内,以宽容的态度,理性地客观地对待不同的意识型态,以、阿战争的你死我活,累世的世仇都做得到,最最倔强的萨伊德都做得到,做为 台湾笔会会长彭瑞金老师,会做不到,有那麽难吗?
在文学艺术的殿堂上,千万不要:家己也家己好,别人也生蝨目。

老和尚与蔡逸岚

老和尚与蔡逸岚
因缘际会吗?人生是由种种机缘相聚吗?
认识德宏师是友人张哲嘉牵的线,想起人生,是多麽的巧合。
能够在初次会面就种下了如此难得的因缘,在甲仙天岳山「法泉寺」作客泡茶,一个年轻的帅哥问:
「老师父,在那里常住?」
「甚麽是常住?…」德宏师突然反问。
帅哥嗫嚅,不知如何作答,我大略知道这个问题,但我有好的答案吗?应该没有,禅需要机锋,若只是「常住」的解释,还是保持缄默的好,不 必嚼舌根。第一次在场看到老和尚表露了自然机锋,引发了对修行者的兴趣,开始了与老和尚的密切来往。
一个搞文学的人,对着一般法师在电视上的宏法,每一位都口才便捷,讲经皆能引人入胜,但都趋向於佛文解释,且一谈起禅诗的解说,无法 满足我的文学想像延伸。引禅门公案为例:
赵州火困厨房,大叫「救火!…」等大家赶来,他说:「你们讲对了,我就开门」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其意,这时,其师南泉拿了一把钥匙从 窗口递给他,他接了钥匙,对着其师一笑,开了门走了出来。
对禅的理解,禅是问A,不答B,答C或D…想像一个人在子夜在公墓站卫兵,或人走在危险的悬崖,考验胆量,老和尚的转弯机锋触动了心弦, 令我感受尤深。
认识德宏师半年里,正撰写「李旺辉传」,周旋在两人之间,一个在室内比较静态,我只当个忠实的聆听者。一个比较动态,跟随老和尚游山 玩水,或者念经,从「常住」到「云游僧」到「方外人」的层递联想。
「禅」是印度佛与中国道碰撞的产物,是佛陀与老子融合结晶。长期以来,我阅读一千多本佛书与修行者的书,陆续研究印顺法师的「中国禅 宗史」,进行禅门公案的分析比较。私底下欣赏「一代大师」赵州从谂的思想路数,蒐集一些相关着作,并熟读铃木大拙、奥修禅学名着,披 沙拣金,列出十本修禅十书,由此印证,接触了一些的修行者,「开悟」两字最多人讲,可现今社会,利於获取知识,却不利於开悟。
一般凡夫俗子想找出谁是高僧,比登天还难,如凤毛麟角的广钦老和尚。开悟者需要甚麽条件,归纳有几点:
1.想像力
2.胆识
3.了解佛法。
确切知道找一位慈悲喜舍、欢喜自在的开悟高僧,万不得一的超困难度。一个来自台东的禅师,挟着太平洋的海风,轻轻地吹向西方的台湾海 峡,北回归线以南,禅风拂过处,我们幸运地碰上了。与德宏师的因缘从此封印。
「这一天」是我发表的第一首现代诗,就指向时间,记得与余光中在同一期刊登在「草根诗刊」。因此,我的诗中常出现时间与空间,对大千 世界、娑婆世界、滚滚红尘、恒河沙数、一沙一世界,对生命灵魂的感伤与喟叹,以及死後进入天堂地狱的宗教观。特别是庄子「逆旅」超有 深刻的感受,以及面对年迈的卡桑,不断重覆「世间是借住也」,在在影响了我的思维模式。
一九九0年,认识小画家蔡逸岚,换算起来才七八岁。大家都认为他是过动儿,有学习障碍。这次北京奥运,美国抢夺八面金牌得主的「水怪」 ,又称「飞鱼」菲尔普斯是标准的单亲过动儿,如今扬名,破史毕兹七面金牌记录。蔡小子从第一次个展後,至今超过十年,每天完成一张一 百号的画作,固定有人收购,靠此生活,彷佛是职业画家。
小时候看到我,一天到晚喊「阿伯!阿伯!」嗓门奇大,且肢体语言动作夸张,摇头晃脑,十足是个粗线条的家伙,以文学与艺术创作而言, 在某方面来说,与我是同类型的人,我也完全习惯那种另类的风格。逸岚十四岁个展後,被称为「天才小画家」,绘画影响了他的生活,以绘 画创作时践梦想。个展过後的他,脑筋像忽然开了,求知慾引很强,开始喜欢问东问西,甚麽都问,脑袋像海绵一样,那样强烈的求知慾,无 人能及。也写了整本不像诗的诗,称我为「老师!」老师长,老师短的……要我教他。前面讲过,他有学习障碍,但自我学习的能力不差,电 影、绘画、音乐的感受性颇强,透过电脑、DVD、书籍、杂志、影片等,由陌生、青涩到了解过程,投入而专注。
十年来,依然保持激动激情狂热的学习态度。有时,入夜後,从燕巢骑机车回旗山,只为了问一个问题,告诉他,电话讲就好了,但他硬要冲 回旗山来。文学方面,我喜欢的作家,他差不多也都喜欢,譬如叶石涛、陈冠学、锦连、向明、洛夫、白萩、苏绍连、汪启疆、黄树根、张诗 、黄春明、七等生、张贵兴、骆以军、普希金、雪莱、拜伦、济慈、华滋华斯、波特莱尔、巴斯特纳克、泰戈尔、聂鲁达。他,超喜欢舞鹤, 为了收集其全集,我在研究奥修,他以奥修多本书诱惑我与他交换。有时,也会跟我唱反调,他喜欢陈文茜,我不喜欢;他喜欢周星驰、金凯 瑞,我不喜欢。凡摇滚的,有点吵的他特别喜欢,我是选择性欣赏。两人喜欢生态的沈振中、蔡百峻、刘克襄,同时欣赏希区考克、黑泽明、 马勒、卡拉扬、卡罗素、卡拉丝、帕华洛第、伍佰、胡德夫……韩国名导金基德,一部「春去春又来」,我看了九次,他看了三十次。
六月十九日,老和尚提前做生日。从早上七八点,诗人游永福先到,聊没几句,另一诗人庄金国亦驾到,身体出状况的他,依然骑机车大老远 从凤山赶来,中途在故乡大树姑婆寮休息了一下。再慢慢地骑到旗山,真难为了他,这是老和尚的魅力,我们都欣赏德宏师。三位诗人大谈现 代诗,我提掌门三十年的盛事。
十点了,郭大同载着他的同事张西镇,两人都服务嘉义高中,一个是教英文名师,一个是教国文名师,两人一搭一唱,自嘉义远到而来,郭大 同是旗山溪洲人,读屏东师专时与排湾的林明德是同班同学,认识两人的因缘是奇妙的。林明德是高雄「天下」旧书摊老板何秀惠牵线,在八 瑶部落,曾与他两人从晚上九点聊到早上七点。郭大同是其父一本「南洋回忆录」牵线,促成我们密切的联系。张西镇老师花费二十年时间读 破不少佛经,细读禅学,一点一滴累积,翻译原始佛典「杂阿含经」八巨册,展现超人的耐力与意志力。
加上住旗山的龚金永、张哲嘉逗闹热,我们旗山人,超欣赏台东人德宏师,什麽因缘不可考了。替老和尚办了这个别开生面的生日,以後老和 尚若不反对,此活动将成为常态,集聚一些有兴趣的朋友,我会陆续办十年,然後才交棒。与老和尚的因缘,大概决定了我晚年走修行之道, 总感觉老和尚「境来不拒,境去不留」的随缘,一种无法企及的高深境界。
德宏师出家後,从未做生日,被我们打鸭子上架,再怎麽自由自在,必然有疙瘩。提前一天,意味着闪避自我,表示心中有一物,师徒在此着 相?想起两位名僧广钦与宣化的着相对谈,不觉莞尔,只能这样解释,这件事是「结缘」,不是「攀缘」?所谓动辄得咎,我们只能学老子无 为吗?盖佛法不离世间法,三界内外有乾坤,放诸历代高僧大德,门徒替老师庆生是家常礼敬,我认为是开了方便门,习惯成自然。这是我的思 考?
维摩经云:「贪着禅味,是菩萨缚;以方便生,是菩萨解」
又云:「若求法者,於一切法,应无所求」
老和尚庆生,应做如是观,於诸法中,得法眼净。
我的开场白,直对老和尚一向修行的自在与不自在着墨。写至此,我又不得不想起赵州大师,古人的赵州与今人的德宏师,一千多年的历史渊 源,我深深地感觉两人古今在对话。但德宏师离我们太近了,彼此间没有缓冲地,不管他有多麽禅师,多麽自在,多麽高深,我们均习惯於厚 古薄今。有道是:非二百年历史的经典不读,这说明了现代人的局限与盲点。
老和尚是我晚年走上修行的依归。老和尚会是我「永远的师父」。这使我想起南泉与赵州。蔡逸岚则是我的文学徒弟,一天到晚问我诗、诗人 、小说家的种种问题。我是老和尚的徒弟,蔡小子是我的徒弟,两人足足相差四十岁的祖孙辈。换句话说,老和尚是蔡小子的师公 】连起来 像肉粽串,越串连越多越厚……老和尚喜欢强调「生命共同体」,我喜欢引诗人林亨泰名言:「凡不必要的,都是有害的」。两句话的矛盾纠 缠,可以做哲学逻辑辩证。
我活了近一甲子,几乎是生父的两倍,本来一直病态的以为自己无法活到五十岁呢?因此,是多麽地对生命乐观地感到欢喜与珍惜。若果余生能 跟随老和尚习禅,那会是我晚年最奢华最幸福的大欢喜。
六月二十四日,一大早,尚在甜梦中,被蔡小子大声「江伯伯!江伯伯!….」吵醒,只好爬起来,匆匆刷牙洗脸,骑上机车载他往甲仙鸡母窝 驰行。登门找师父德宏老和尚,太阳底下究竟有没有新鲜事呢?
这是老师父与蔡逸岚第二次见面,两人见面的方式很异类,与一般客套有别,一来一往,两人对话,犀牛挂角,妙语如珠,让我感觉有点好笑 。老和尚从冰箱拿出了一粒小玉西瓜,以一把锋利的沙西米刀切开,一片一片地,黄澄澄的甜果肉横陈地摊在三人面前,咱三人在一起,与西 瓜坦荡荡对话,一口一口吞西瓜,老和尚一句一句泄露机锋,牙缝牙床享用冷冰冰汁液,在六伏天,毫不掩饰地,欢欢喜喜且开开心心,一个 是我的师父,一个是我的徒弟,…..
禅是…..不黏不滞,禅是…..天马行空…..,禅是…..宇宙八荒……

落英缤纷的拾掇者

落英缤纷的拾掇者
--评张贵松的诗
手头上,有张贵松四本诗集,有短如一行、三行、五行,有长如三十行、五十行,可以看出作者致力於诗的诚挚深情,也出了「怀念的云彩」 散文集子,是诗人的副产品。
张贵松是杉林人,与笔者仅一乡之隔,据说,在甲仙长大,父母健在,可他不曾与甲仙诗人游永福见面。至於,他什麽时候加入掌门的,老班 掌门人不晓得,据説,是锺顺文介绍进来的,张诗似乎比我更认识他。只在一次聚餐时,有人介绍,互相认识,如此而已!大家不熟,有点「 毕竖!」与锦连桑一样。引述网路资料:
张贵松、笔名子青,1965年10月25日出生於台湾省高雄县杉林乡。 国立中兴大学中文系毕业,国立高雄师范大学国文研究所结业,国立成功大 学中文研究所文学硕士。 目前任教於台南市圣功女中。
诗人与诗人之间陌生,无妨,以诗对话,依然可也,有诗集更佳,「站在时间的年轮上」、「记忆的烟尘」、「子青世纪诗选」、「子青自选 集」中,挑选喜爱的诗作一番解读。
「变奏曲」:
椰子树梢又响起那一首难懂的歌
在模糊的窗前向里头回荡
不解政治的优伶为何让音乐堕落
难看的妆扮加上变调的曲子
蜕去之後
还是分辨不出原来的样子
原来歌曲也有党派
五线谱也会斗争
小豆芽拿矛枪的姿态
像极了战国好战的武士
而霸王呢?
在唱完每一首歌之後
就永不再回头了
一首歌有血泪
一首歌有白骨
一首歌有生死
一首歌有浪费的青春
一首歌足够颠覆史记
太阳是贝多芬
还是冷眼地品味世界
这是一首佳作。作者剪裁功夫,语言的巧妙应用,组构一首好诗。前六行的句子,描述的音乐的变奏,是歌手或综艺节目,把一首抒情的歌曲 ,改唱成暧昧、讥讽的政治歌、八卦歌,一种走味的油腔滑调,面目全非的蜕变,毫无疑问的,电视台的色彩,依然有意识挂帅。「原来歌曲 也有党派,五线谱也会斗争」有些歌手,与政客一样,都要选边占,总统、县市长、立法委员选举,歌星充场子,拉抬人气更不可少,比喻音 符的「小豆芽持矛枪,也需要战斗」,更吊诡的是血泪、白骨、生死、「一首歌有浪费的青春」如单程车票的一去不复返。
「一首歌足够颠覆史记」,并不难解读,此句有深刻的意涵,司马迁的史记,号称第一部记传体通史,学文史必读的经典钜着,下笔如刀般的 锐利,是一部艺术性高的文学作品,千古传诵。一首歌颠覆了司马迁意味着什麽?过去大陆政权有「大邓管白昼,小邓管黑夜」大邓是制指邓 小平,小邓是指邓丽君,张贵松的诗,一首歌颠覆史记。邓丽君柔美悦耳的歌声,回荡大江南北。张惠妹在总统就职典礼,唱中华民国国歌, 遭到中共官方的封杀,均说明了一首歌的影响力,超越一个大作家、大诗人。
司马迁风尘奔波九州,马不停蹄,积极采访实录,从四十二岁开始,耗费毕生心血,苦写「史记」,完成辉煌巨着,达到「究天人之际,通古 今之变,成一家之言」,前诗铺陈的「血泪、白骨、生死」,皆为司马迁撰史记前的写照,因李陵案被施以腐刑,李陵一家被抄斩。但司马迁 的文章勇敢切入政治问题,绝不闪躲,对项羽明贬暗褒、对刘邦的明褒暗贬,史记文字完成於把他宫刑的汉武帝时期。被颠覆,意味不敌邓丽 君,不敌张惠妹。引伸现代作家,鲁迅、赖和、杨逵等人,一生奉献文学,发扬普罗思想的社会主义,被关、被迫害,以思想蘸血泪的诗文, 以血泪与生命换取足以流传青史的文章,可以说明此诗颠覆的明喻嘲谑。「太阳是贝多芬,还是冷眼地品味世界」意味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见怪不怪的隐射。
「读北岛」
第一次读你
像山岳让我仰望
发现自己的渺小
第二次读你
如大海把我潜藏的心
在黑暗中筛洗光明
第三次读你
是刚柔并济的手语
将我不确定的思想
找到可以归宿的方格
今晨醒来再读你
你在封底向我微笑
不让我带走半个字的背影
我恍然大悟
本来你就不必存在我的心里或许庄周可以说明
此诗,有明朗的意象与节奏,北岛是蒙胧派诗的领导者。曾当建筑工人、编辑者,着有「午夜歌手」「零度以上的风景」「开锁」等诗集。六 四天安门事件,亲自在广场上签名,支援学生,被列入黑名单。该事件後,移居国外,在世界各国进行创作,朗读自己的诗歌作品。备受国际 文坛瞩目,与美国抗议诗人金斯堡有深交。
在极权体制的中共,人权记录太差,当读者初次翻阅北岛的诗集,那一股道德勇气,艺术表达的张力,莫不撼动读者的心灵。再读、三读依次 感受不同,心灵的转折,从「微笑」到「庄周」的过程,动乱的世局,天灾人祸,提供精神层面的诗歌,在读者的心灵起了变化,诗人读诗人 ,那种变化,到底还能起何种作用?张贵松的省思,北岛的诗,尽管不乏思想,不乏内涵,加上朦胧派的高明技巧,皆可参考。然而,四、五 读之後,从国内到国外,强调人权的外国人,是否利用他过於抗议的理念,导向功利性的吹捧,几乎流居各国,总围在其周围边的一些人,他 屡获诺贝尔奖提名,证明了其利用价值。但话又说回来,北岛精神,也是大陆追求民主自由的象徵,诗人爱国主义的心,诚然是社会的良心。
遥想四帖:风、雨、雷、电
四首短诗,都在十行内,风、雨、雷是佳作,电是杰作,
「电」:
乾卦紧盯着坤卦
将海吓得颤抖
冷不防地
卷起自大的上帝和几名狂妄的天子
以中原为支点
翘起儒家的疯狗浪
淹没来不及收拾行囊的历史
只七行,语言浓缩的张力十足,如米罗的抽象画,无限延伸,短诗文字的有限性,透过想像力,把西方的上帝,东方中国的天子,中原主流, 边疆支流,乾是天,坤是地,大海掀起疯狗浪,对儒家批判讽刺,「淹没来不及收拾行囊的历史」,两千多年来,凡历史的诠释权,皆落在儒 家,新儒家手上,玩弄整个文明,联想到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
「读你,赖和」
被日警折断的那一杆称仔
还在宣示他的正义
长得帅帅又懂得抗议的八字胡
也不甘寂莫
在那严肃的相框里苦笑
当医生的人
总有收进世间苦难的本领
也习惯将欢起喜传送心灵
更何况你还有一枝挺犀利的笔
犹如关老爷的偃月刀般地
斩邪除魔
难怪乎四邻许你同款默娘并称的妈祖
因为你有太多的好
外头的风奇大
读你隽永的心
不禁旋起生命的号角
更无法遗忘战斗的精神
此诗,十八行。文字的描述呈现流动感力道,不必知道赖和背景,也可捉摸作者表达的意涵。关公、妈祖的象徵,赖和仙拥有勇气、仁慈的大 爱精神,流传人间,文名不朽。此诗前两行:「被日警折断的那一杆称仔,还在宣示他的正义」是超强佳句,读之不忘,与作者後段:「外头 的风奇大,读你隽永的心,不禁旋起生命的号角,更无法遗忘战斗的精神」是佳句,相得益彰,「外头的风奇大」喻在日治时代,日人施行「 六三法」的高压政策,赖和始终不屈不挠。
张贵松不少作品发表在提倡明朗化的「葡萄园」诗刊,其作品呈现生活化的趣味,也有音乐性的节奏。存在古典与现代演绎诗的抒情性,与张 诗相比,张诗的现代性质素更多,张贵松的现代性略少,笔者的意思:是张贵松使用古时人名、地名、书名较多,是四本对一本诗集的感觉吗 ?也许此说待商榷?有趣的是:两个在中学教国文的老师,同样是文白融合的高手,语言文字,长短句的节奏,在这点上,没有太大差异,也 显现诗人的各自特色。
张贵松的创作观:诗是一种现实性与抒情性很强的文体,它是一种感觉的智慧与生命灵动的综合表现。正因如此,所以让诸多在感性和理智之 间徘徊的人陶醉不已,进而赏诗及作诗。诗是美丽的化身,诗也是调皮的心情涂鸭的画板,可以消融人生中一切的悲欢离合与酸甜苦辣。把握 诗感,就能铺陈诗句,表现诗魂。文章以诚为首要,建构创作的理想目标,呈现思想,将艺术与现实结合。不断地观察,一旦灵感乍现,文情 发动,以笔端铺写人生,融喜怒哀乐於一体,展现世事百态,不亦快哉!
四本诗集,笔者欣赏一些如匕首般的短诗,如一句短诗、短句、灵感、沉默、夜歌、俳句三首等,还有渡、城市挽歌、灯下与老狗、失眠、唢 呐响起、八月的意象、花禅、迷途的蝴蝶、归、一个不会打领带的诗人等。诗人阅读诗人,在时空的想像中共鸣交响,通过一座桥,串连过去 、现在、未来,从诗的知性与悟性中,感受诗的情趣与闪现的哲思。
写至此,笔者想起童年趣事,来比喻:三五个童伴皆爬上树,摘得到的,各自先放在自己的口袋里,聪明的,在树上,可以摘到棒的、好的。 反之,有人不敢爬在险枝上,多的、好的,在此集中居多,艺高胆大者,敢於去挑战,享受好成果。人怕爬高登险而掉落树下的,仅敢摇熟黄 的芒果,至於掉在树下,看到落在草丛里,有伤的、无伤的,一律均分,胆子小的,在树上仅得较差的、半熟的、甚至於青涩的。感觉张诗、 张贵松两诗人勇於开拓题材,尝试新技巧、新内容,一种来自生命的对艺术的梦与坚持,这是诗人崇高的理想与风骚。

现代与古典的陶铸与融合

现代与古典的陶铸与融合
--评李林诗集「跨世纪失恋的鸟」
掌门诗人的路数,各人一把号,在港都的天空响起;三十周年,诗人集中出击,威力不容忽视。
张诗(1958-)以另一笔名李林,在澎湖出诗集:「跨世纪失恋的鸟」,渡过台湾海峡的咸水,佩剑的英姿站在船头,乘风破浪。父亲是军人 出身,浙江人,母亲是澎湖人,长期住在高雄大寮,高雄海专毕业後,出社会做事十年後,再重拾课本进实践大学进修企管系,再到淡江大学 修国文教育学分,南北忙碌奔波。不旋踵,在国中教起国文来,基隆、高雄、南投信义乡、屏东枋寮,澎湖、台东等地,有在都会区,有在山 区部落,有在海边,以教书的背景介入生活的氛围,一地约呆二三年,笔端绕指揉般,切入当地的风土民情,诗文并茂,一一呈现风华,令人 激赏。
张诗庞杂丰富的人生经历,这跟个人勇於闯荡攸关,挑战新工作,新行业有关,从报社、美术馆、矿泉水公司、并编过命理杂志,晚近,最稳 定的工作应该是教书,却一再调来调去,不甘雌伏,并在每一个蹲点,有所贡献,在诗文上表现,辅导学生,尽心尽力。本身的阅历经历丰富 无比,加上阅读消化,积学日深,未曾出书,散失的诗文,极具份量的文章,再强,也没有焦点集中的攻击力,殊为可惜,拜网路的流通管道 稍稍可以了然一些概况,但依然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好在,去年底(2007年)总算「跨世纪失恋的鸟」出版了,总算可以按书解读。
翻阅张诗「跨世纪失恋的鸟」诗集,知道此书,是唯一入选的澎湖文化局出版,必有过人之处,张诗写诗约近四十年,除了两大报诗奖外,几 乎囊括所有的现代诗奖项,前後大概十年。为参奖而写到底如何?十九、二十两世纪,盖有参选的大诗人、好诗人出现,包括诺贝尔文学奖级 的,与英美各国桂冠诗人的,一堆参加诗比赛的,所在都有,有人说参加者,有迎合评审口味之嫌,也对,也不对,不能一概而论,当然,持 续不断的书写更重要,张诗不会被牵着鼻子走。有绝对的自主性,此诗集分六卷:
卷一:一位摄影诗人
卷二:忧伤的日月潭
卷三:澎湖湾的帽子
卷四:老妪的记事本
卷五:诗人的晚年
卷六:古厝行
悦读「跨世纪失恋的鸟」诗集,圈起比较喜欢的诗,居然与作者本人的标题吻合,怎麽如此巧,不相信,再读第二次,没有例外。收录的诗, 整齐的水准,高超的艺术性表现。其实,在十年前,张诗送我两本自订诗集,印象就很深刻,其高段的现代诗表现风格,能把古典与现代作密 切的结合,提炼文字的功力卓越,能化腐朽为神奇。
「贫民枯窟的圣者」描述基督教的女圣徒德蕾莎,在印度教化、救济的博爱精神。此诗分六段:
你以天主赐予信徒的荣耀与爱
全部分享人世,你满足了世人
对爱充份的饥渴!
你不住在皇宫,你住在
世上每一个位穷人
四行即把圣徒德蕾莎,勾勒出鲜明的立体图象,老妇的她,每天巡视养老院、育幼院,垂询病弱的老人,自然抱起畸形儿,……年轻时,每天 工作十小时以上,不惜肉体的疲累,凭藉着耶稣基督的精神奉献,她是穷病老小者的守护神;造福印度千千万万苦难的子民,无怨无悔,历经 中年、老年,不管病衰体薄,数十年如一日,连台湾的名作家李家同教授,亦远到印度加入志工行列,德蕾莎的慈悲德行与实践,名闻全球, 终获诺贝尔和平奖的肯定。
「你替代国王,先把自给变成穷人 / 再去照顾人世多数的穷人 / 原来,贫穷也是一种快乐的自由!」
「你以真爱服侍着每一个见到神迹的人 / 现在,你暂时安详的躺在一口小棺椁里。」
「并且,仔细倾听众生心灵微弱泄漏露的祷告声、啜泣声……」
「你终於放心地卸下对天主的承诺 / 回到祂身旁 / 继续关爱着世人的痛的苦的无言」
起承转合的技巧,营造一种圣者的伟大形像,彰显一种的博爱的身影,字里行间感人气氛,圣徒岁虽死犹生的恒久价值。生命的重量,透过诗 人的文字,力透纸背的撼动人心。
「一位摄影诗人」:
我站在仇雠相对的议事堂之上
秋来,交错翻飞的心事
全交给满眼口波舌浪掀逃腾的镜头解说
苍茫的浏海遮住耀眼的议场,翻叠领袖
袖口,悠忽滚落满地星光
我愁望着:
旁观者摄影诗人记录议堂政客众生相,见风转舵,爱抢镜头的政客,「奋力扛着一大团被聒噪的秋蝉几近面灭顶的线索」,蝉,喻为抵抗的象 徵,秋蝉声残,无力再有任何威力嘶叫,此诗未署何时发表。不过,彷佛在影射二年前陈水扁总统国务机要费,邱毅乱枪打鸟,施明德领红衫 军,王金平主持院会等,「议事堂上里尘土罗列繁缛案卷的历史 /今日议事鎚轻忽敲下,心肠比铁还硬!」隐晦不明,但不难对号入座的嘲讽 ,语调幅度有些压抑,文字浓缩的张力,跃然纸上。
第二卷「忧伤的日月潭」几首。笔者皆喜欢,原住民、平埔族的田调经验可以看到作者下多少功夫,无疑地,张诗住信义乡部落多年,耳濡目 染,掌握风土民情,特别贯注谋篇,首首精致,不难解读,耐人寻味。
「致某原民诗友」,回溯同富国中诗人:脉树,从望乡山、老榉树、陆游、桃树…组构一幅布农族迁徙流民史,嘲讽历代统治者蛮横的无理的 政策,抗日的拉荷阿雷、拉马达星星、日本人操控姐妹原的屠杀事件,国民政府的东埔挖坟事件,加上台风、土石流的天然灾害,种植丰收的 伤农,皆考验原住民生存的危机,对原住民历史悲情,有一份刻骨铭心的关怀。
「整面人生涂满凡士林的共同心酸!」
「小心植下桃树,现在却哭倒於山脚下一大片模糊的泥浆中」
「而束手无策的文人,我们 / 此刻多麽无助还怀想起年少先祖」
「荒凉的山林徒流下古道和成堆的誓言」
此诗阅读後,感受大地受重伤,千疮百孔,即使「涂满凡士林」治疗病疴,显然也没有办法的无奈,心情悲伤沉重到难以平复的境况,读之, 掩卷的沉痛。
再与「原民新年祈祷文」,心情为之一变,迥然不同,充满期望的祝福,面对更多更大的波折,亦可以去克服去解决。
「现今,我不在埋怨族群的卑微渺小。只想流星明天可否降临让我在许愿一次?」八部合音的山林呼唤,族人嘉年华的欢欣鼓舞。
「忧伤的日月潭」日月潭周遭,一向是邵族的猎场,更早的时候,有布农族出没,作者未清楚描绘邵族、布农族的族群风貌,基本上指向邵族 的沧桑。
「影子猎人的族魂 / 正像冰河时期每只倒地的象」
「南投的山色、埔里的湖光 / 脐带血已被千里之外的族人暗自凭吊」
「忧伤的日月潭河面 /我躺卧在云雾里,不能翻身的痛 / 每一条忧伤的曲线,在清明之前……」
张诗在信义乡同富国中教书,在九二一地震之後,题材以周遭探访、游历、观察的经验着墨之必然。从而切入原住民迁徙飘泊的深层结构,那 一幅拼凑的难民图,显示出黄昏族群的悲情之痛,以汉人眼光投射同情的理解,隐然存在着某些思维,透过诗境的描摹,浓缩的诗之元素,用 字、句法、章法,精粹有效的表现,若欠缺上乘的驾驭技巧不为功,否则必流於散文化,无疑地,张诗功力相当卓越高明。
「後 段 鹰」是一首杰作,阅读再三,极为欣赏。
一只飞翔天际的少年鹰
在有限的天空走廊来回穿梭!
世界在牠的俯视之下,正在慢慢地死去。
没有谁会去在意黄昏河坝上面
一只逐渐掉落羽翼的飞鹰,牠背後
无限扩大的暮色,每晚罩住
牠的鸿毛、鸿爪。今晚
牠坠入无限的幽思,难寝。
地面上,牠的羽翼和身躯因雨泣
而分离,肋骨里面一撮撮咸水
难堪的自悲身世零落一地。
茫然无限的天空中要生存下来
各种飘逸的姿态,美感展现
总是被误为奇异风骚!谁知道
在新、旧壁垒森严的天空走廊里
牠们衰颓的羽翼,也想变作大鹏?
胡适说过:麻雀是成群结队的,只有老鹰是单飞的。奥登、余光中、刘克襄、詹澈等人皆处理鹰、鹫、鸥等类似题材,鹰类、鸥鸟作为一种孤 绝的象徵,李查?巴哈「天地一沙鸥」,描写飞鸟突破飞行达到最高的境界,有庄子大鲲鹏的哲思层次,庄子的逍遥游的寓言启示,即使是後段 鹰,也赢过一般飞鸟的小知小见,燕雀焉知鸿鹄之志,「牠的鸿毛、鸿爪」、「今晚牠坠入无限的幽思,难寝」、「牠们衰颓的羽翼,也想变 作大鹏?」比喻庄子,有作者的自况。
「菊花轩--遥寄诗友小熊」小熊重病,掌门人再相聚,每人献给他真挚的诗,送他最後一程,不管怎样,这样的情谊非常感人。「老妪的记 事本」、「跨世纪失恋的鸟」、「鱼的联想预言曲」、「观职棒的冥想」、「槖鱼」「过境中国」等诗,都具特色。
张诗在每一个流浪驿站用心生活,缴出亮丽的成绩单,他擅长以回旋笔法,倒述的方式经营,技巧繁复多变,对诗质的捕捉能力优越。张诗的 诗作,呈现讽刺的批判色彩,新闻媒体工作者的敏锐,有以致之。必然看到政治对社会庶民的不公平压迫,法律是强者对弱者施压的对象,譬 如汉人订定法律,压制原住民的生存空间,迫使原住民无法反抗恶劣的环境,生活日趋局蹇。但诗人揭发不公不义,只是消极性,并无法改变 既成的事实。
有道是:诗人是社会的良心,作者心中燃烧的诗情,作者得沉淀,必需克服那份冲动,描述原住民生活受苦受折磨的挣扎。诗人的摹写困顿苦 难,彷佛没有出路,陷入存在主义的虚无与绝望,主题呈现如是面向,人质疑生存的价值,活着的目地何在?诗人岂不跌进一种为批判而揭露 的状况中。我门如是担心,这要看诗人的省思辩证,杜思妥也夫斯基,十部小说九部小说描述罪恶,但在漫漫长夜中,点了一盏灯,带给受苦 者一丝希望。张诗的作品,尽管陈述失望与绝望,嘲讽、批判、影射外,幅射一种希望的火苗,这就是他转换跑道,选择教书最好的理由,这 是他真挚质朴,也是张诗创作诗最大的原动力。除此,张诗的抒情作品,摈弃食古不化的搬弄,在文言与白话中取得平衡,凭着紮实国学底子 ,加上生活经历的多彩多姿,东西方艺文史地的广泛涉猎,新闻知性与理性,融贯通畅的秉赋,我们看到作者开拓诗材的企图心,难能可贵的 ,犹能塑造一己的风格。
简简曾在二十年前说过:「一本诗集,有三首的好诗,才值得买…」笔者是否有记对。但张诗「跨世纪失恋的鸟」诗集,显然有多首个人喜爱 的诗,欣赏的诗。其实,张诗还实验过「玄学诗」,这个领域台湾诗坛少有人碰,十年前捧读,颇有印象。诺贝尔奖的爱尔兰大诗人叶慈,在 未能挑战更难的诗艺时,自觉性尝试写「玄学诗」,大步跨越了自己的诗域,开拓自己更大的视野。也许每人的抉择不一,端赖个人的理性与 智慧。艾略特听庞德的话,修改「荒原」,成为旷世诗作;叶慈婉拒庞德的建议,我行我素,依然抢下「大诗人」名号,因此,什麽是正确的 ,什麽是不正确的,委实难以判定,但诗人的自觉性是绝对重要的。

地志诗的抒情与浪漫

地志诗的抒情与浪漫
-评詹义农的近期诗及其他
詹义农曾是诗坛的逃兵。小熊的重病,掌门人再度回归,围在小熊的病床嘘寒问暖,小熊潇洒自在的一生,流下一道美丽的彩虹,那一道美丽 的彩虹,每人都划了几笔,非常感人的记忆烙印,这一次雪中送炭的取暖之举,展现真挚古道的诗人情谊,每人心甘情愿写诗送小熊最後一程 。於是逃兵的詹义农,一次意外的共同回忆,居然古井生波般地复出了,这个曾是掌门的写诗高手,复出的他,平均每一二个月刊登一首,三 年来,挥笔攻下三大报,如探囊取物般地容易,唬得大夥儿一楞一楞的……
詹义农的「忆侬」诗集,有芗雨的序与林沉默的评,两人的描述有了清晰的轮廓,相当清楚勾勒诗人的抒情旨趣。这本诗集创作时间标示1979~ 1985年,此诗集说明了他对地名有某些偏爱,「忆侬」诗集中,罗列的地名:爱河、盐埕、寿山、澄清湖、淡水、东引、基隆、阳明山、梨山 、西瓜寮等,从大城市到乡村,刻划描述观察状况,有些是寓居多年,有些是走马看花,皆呈现一种心情感怀的寄托。关於乡土的地志诗,极 力倡导,进行追踪,系统研究的是去逝的吴潜诚教授。
「垦丁望海」:
大尖山脚搁浅着白云
伯劳鸟又回来过冬
克兰树花开,山坡
阵阵紫红,落山风
摇落几粒毛柿
鹅銮鼻眺望出去
海平线不平
右方黄昏划到左方日出的
弧。海平线迷失
多少人的视线
灯塔的光始终伸向海洋
守灯人永远记得,添加煤油
永远,有多漫长
牵引过几艘船
经历过几次台风
望着秋风吹老了海水
星夜里有远行而来的波浪
靠岸时,一浪接着一浪
宛如白发,忽然泛生
海洋是望不尽的天涯
苍鹰在天空绕了一圈又一圈
啊,我也是,被日月关着的
网中鸟
飞不出天
飞不出地
发表於 2006.10.14 中国时报.
关於地志诗,有人浅尝,有人酷爱,詹义农从过去到现在乐此不疲,十多年的停笔,可笔未生锈,如鸭子筏水般,国文教书生涯与生活的阅历 ,加强文学的功力。五专时期读化工科詹义农,理工训练处理缤纷的题材,真挚的有情的脉动。融合,不,水溶的化学效应,估且称之为:「 化学作用的溶合」。青少年的唯美浪漫,爱恋的忏情的诗,中文系的国学训练与薰陶,再把诗的触角延向浮摩莎的地志诗。
眼睛眺望风景,窥探海洋,反应在脑皮下层,透过脑丘的脑海映像,搁浅、摇落、眺望、迷失、添加、漫长、牵引、吹老、远行、泛生、关着 、……以上动词、形容词、皆常见的,作者活化的文字功力,平淡出奇的佳妙,读之再三,令人产生一种孤独况味的共鸣。垦丁风景再美,读 者读後,心灵置身异地,有身不知在何处愁绪感,产生岁月沧桑,此刻,外在的现象界,台风、捕鱼人的船只加油腾贵,在海上捕鱼的风霜受 到制约。若然,人活在这个时空的藩篱,在季节推移交替,日月星辰下,比喻网中鸟,落脚短暂,人依然无所逃遁於天地之间。
风柜斗赏梅
梅花
一山,又
一山,梅花
一千朵,一万朵,十万朵,百万千万朵
梅花,在风柜斗
白皑皑,梅花
开了
花香一半追着风
一半攀着蜜蜂
蜜蜂认得旧游踪,沿着小径
东山拜访梅王,西岭梅后寒暄
还要去看谁含笑的脸
听到梅花开的声音吗
梅子鸡,山药梅,山苏炒梅
来份梅子餐罢
老板,再一瓶梅酒
啊,年岁深了,酒杯一年一年浅
几片花瓣悬浮在酒面
听到梅花落的声音吗
夜半一场伤心雨
惊醒却摇头
点点滴滴满山落雨折磨
落瓣落地,像雪溶
一只斑鸠湿淋淋在哀愁
听到梅花哭的声音吗
阳光来到山坡
昨夜流逝的花瓣,一片
一片,悄悄,爬回了枝头
娇嫩的,绿芽
微微探望人间
发表於2007年01月17日自由副刊
读者阅读詹义农的诗,通常其句法具有自然、简洁、优美的特色,内容与技巧的和谐雅趣,诗人观察的感官认知,传染读者的两段认知美感。 二段末「听到梅花落的声音吗」,第三段笔调一转,伤心雨、花瓣落、湿斑鸠、「听到梅花哭的声音吗」然後,第四段「阳光来到山坡」夜半 一夜雨,似乎梅花掉落了,作者以超现实想像,梅花悄回枝头;也可说未被吹落的梅花,迎着阳光露脸,欣喜问讯。有点惆怅的心情,又享受 绝对的酷美,平易自然而鲜活的气息,唱出了现实生活心灵的波动。第一段的排列,左竖右竖乃梅树的图象诗,也具有意义。这首诗,表面上 很容易着手,事实上经过缜密的思考与布局,井然有序地表现在的主题上。
「平溪放天灯」:
是月光拨弄着芒花
还是芒花翻动着月光
是瀑布的水声推着人潮上山
还是人潮挤着水声下山
沸腾的平溪山头
左翻个身右翻个身
夜,也翻了个身
写上福禄安康,写上聚散悲欢
填满胸臆,空虚的角落
一起点火一起燃烧
一起仰头,企盼,呼唤
未来一年,我的天灯,我的心跳
冉冉升空,都像
今夜,今年第一个十五,元宵月
一样,圆,满
天灯要飞到哪里去呢
掀天涯的窗帘
拆旧梦里的信笺
还是去,烧掉冬天
迎接春天
人间点灯
照亮天上
天灯该多情
本诗入选《2006台湾诗选》
擅朗诵诗的詹义农,其作品一向讲究:呼吸、节奏、长短句音乐性的掌控。但从詹义农发表的作品来看,虽是有感的取样,通常所采取的策略 ,形式简链,技巧浑然无迹,内蕴的诗意暗藏,想必诗艺在脑海中酝酿期颇长。詹义农的「忆侬」诗集,其他诗、近期诗,只要诗眼一现,再 一转折,轻舟已过万重山。读之,颇有韵味,余味绵长。
「回头看高雄」
回头看高雄
小熊,你是哪一年走进爱河
爱河是哪一年认识你的呢
回头看高雄
小熊,你在爱河畔筑菊花轩
用酒浇菊花
弟兄们夜夜到陋巷来报到
舞诗论剑,潮水流连
酒瓶翻了
菊花醉倒在港边
回头看高雄
小熊,岁月如刀割
弟兄们散南落北
一场火灾烧了菊花轩
你在巷弄里浪涛间浮浮沈沈
偶尔我下高雄,望不见你
海雾茫缈海风从港面悄冉吹来
几声你寥落的消息
回头看高雄
小熊,你病了
我走回爱河畔
二十五年前,菊花轩旧地
雨下得粗暴
在瓦砾堆中拾起
一张你残缺的诗稿
雨湿透了你的诗你的画你的笑容你的伤痕你的爱情
雨下得凄凉
回头看高雄
小熊,站起来
弟兄们已排好队伍
风也在等待
等你一声「行!」(注)
月也在等待
回五福四路,沿街吆喝
去踢醒我们当年的懒慢和轻狂
回头看高雄
小熊,爱河是哪一年认识你
你是哪一年走进爱河的呢
后记:张志雄病,古能豪电掌门诗社诸同仁,弟兄们重聚,睽违二十年,
相惊相觑,是记。 2005.6.10.端午
詹义农复出後的作品,比昔日有更精彩卓越的演出,提炼的蒸馏的酒更醇,小熊之死,彷佛带领大家心更静了下来,进入了中年,浮浮躁躁的 情绪逐渐沉淀了下来。
「古坑秋色」
割稻机辗过後
稻草一束一束罗列在田原
麻雀声随着稻香
愈飞愈远
沿着凤梨园,小径又蜿蜒
村舍口,水塘边
浮生一池空心菜花
白白净净三五哝哝
相互在问候
天际飞来一只夜鹭
啄碎浮萍
门埕铺满麻竹笋乾
秋阳殷勤一片片翻过
笋乾愈晒愈香
农妇自埕尾瓜棚割下丝瓜
瓜尾一朵含笑的黄花
棚下,两丛芙蓉菊里
小鹅追逐来去
村後的山坡
黄昏一半还留在枝头
满山柳丁满山黄
一只诸罗树蛙爬到咖啡树上
看夕阳
2007/10/30 联合报
「武陵散步」
昨夜,最後一枚
红柞槭子,飘落
武陵农场,清晨
一千株桃花全都开了
七家湾溪上游冲来的浮冰
流到这里正溶化
水温适好
山樱斜着腰
伸手对水面揽镜微笑
以为鱼儿身上的花朵是自己
樱花钩吻鲑
你想念大海吗
山农蹲在园里
边栽种高丽菜苗
边推销:买萝卜唷
冻过霜覆过雪的哟,最甜哪
断续的春风从松林吹来
画眉的啼声
呀,今年的新声里
有去年的旧痕
几只星鸦
往雪山白顶
飞去
发表於2007.12.25中时.人间副刊
夜宿埔里
山樱子刚熟
鸲雀唧唧嘎嘎跳跃
红绿参差的枝头
油桐花便开始落了
山径,铺缀四月雪
两丛咬人猫蹑足而过
衣上的云还乱
来不及梳理,晚钟
从对面的山坡
拨雾而来,湿湿的
山正要入睡
天空静静的
灯,一群一群
醒来,埔里盆地的
星,也是
「坐!坐!吃烧酒鸡!」
五叶松树下
锅里锅外同时燃火
邻居拎着两瓶虎头蜂酒
跨山而来
月亮踩过枝桠,掉落
几枚松子,随风舒展薄翼
酩酊旋转
宿醉埔里
槟榔花落了整夜
梦知道来这里找我吗
清晓,龙须藤叶上
满满的,碎花
刊登於2006年05月16日联合报副刊
综观詹义农的作品,在正修的「晨潮诗社」,两位前後任的社长,简景昇与詹义农皆喜欢郑愁予的作品,有时总感觉詹义农的诗,其抒情的诗 ,与简景昇有若干差异。(待写简景昇诗评再与比较)詹义农似乎每一地的行脚,长短诗行中,总带有一股淡淡的乡愁,他面对生活态度的几 种情境,隐藏一些孤寂的况味,虽在岛屿边缘周遭回游,如郑愁予「边界酒店」一步即成乡愁,亦有如高适、岑参、佛洛斯特等边塞的异乡情 ,称之为「温馨乡愁的负担」。在这一点上,感觉他并不是理智型的诗人,但遍读他所有的的诗,没有语意晦涩暧昧的作品,(洛夫、碧果早 期作品,故意艰涩难解。)因此,其抒情作品的逻辑性,无可怀疑,这又是读理工者必备的条件。「忆侬」是一本值得一读的诗集,好诗的印 象,列出笔者喜爱的作品:跷家的那一次、走过盐埕、时间之外、山居心情七行、低首、二月、黑发、告别东引、带你回梨山、遗言、绍兴老 人等。主调唯美浪漫、插曲凄凉悲怆(忆侬背封面词句),抒情诗的锻链已趋成熟,不落俗套的独到功夫,卓越的内容与技巧,产生物理作用 的共振。
引用芗雨扼要的序言:
「詹义农的集子多的是意象灵巧的纯粹抒情之作,他一直坚持:诗要抒情。即令他的社会诗,基本调子也是如此。……」
在表现的抒情主题上,描述景色与发挥情思,诗人用心作密切的联系。在复出後,地志诗的经营更醇厚更隽永,井然有序的曼妙与唯美。他不 搞前卫主义者那一套,也不写洋味的欧化语言,但文字却拥有一种无比亲和的魅力。他那如珠玉般色泽的好诗,连续的悠扬的语言旋律,令人 难忘,使人不禁联想起白居易、元稹、费特曼、济慈、以及法国巴那斯派的诗风。大学由工科转读辅大中文系,转换跑道,更得其所哉!如鱼 得水,对他而言,不同的是,创作美学多元的监赏角度,他对山水景物的情愫在诗行中,构筑桥梁反映客观世界,内蕴赋予深意优雅的情趣, 内容丰富的轻灵质地,塑造令人欢喜意味的图像。詹义农的抒情诗,具有「平易深远」的特色,比喻绵里针,太露,比喻雪中红,又太惊艳。 若形容植物自然生长的龙吐珠,应该是蛮贴切的。
他,也是挤掉高雄十大诗人的恐怖份子。

当今世界华侨华人分布

当今世界华侨华人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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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侨华人的含义
华侨(或称“旅外华侨”),是指定居外国的中国公民;华人(或称“外籍华人”),是指华侨或其后裔中以加入、取得居住国国籍者。二者在法律身份上有着本质区别。一般说的海外华侨华人,是不包括台港澳同胞的。
中国人移居国外,可追溯到2000多年以前的古代。
早在秦汉时期,中国已有“丝绸之路”通往西域,有船舶东航日本,其中就有人留居他乡。
进入唐代,才有较多的中国人定居国外,这可视为华侨史的开端。
纵观1300多年来中国人移民海外的历史,大体可分为四个时期:
第一个时期,从唐代到南宋(618一1270年),为海外华侨逐渐出现的时期。这个时期,中国封建社会商品经济相当发达,而东南亚各地仍然比较落后,于是有不少中国商人到东南亚各地从事贸易。其中有一部分人便在当地定居下来,成为第一代的华侨。这个时期的华侨大多居住在今天东南亚的印度尼西亚\新加坡\马来西亚\越南\泰国\菲律宾等国,人数大约为10万多人。
第二个时期,从元代至清代中叶(1271-1840年).为华侨出国大量增加和华侨在所在国的社会经济基础逐渐确立的时期。这个时期,明朝海禁开放,促进了海外贸易进一步发展。东南亚部分地区已变为西方国家的殖民地或贸易中继地,迫切需要中国的廉价劳动力和手工业品,因而吸引了更多的中国商人和破产的农民、渔民和手工艺人出国,加之明朝大监郑和率两万多人的船队七下西洋,历访亚非30多个国家和地区,增进了中国同亚非国家的友谊,也为中国人出国经商和移居国外创造了更好的条件。这个时期,东自日本、朝鲜,西至印度东部海岸,北起缅甸伊洛瓦底江上游,南迄印度尼西亚群岛,几乎到处都可见到华侨、其人口已达100万以上。
第三个时期,从鸦片战争到解放前夕(1841一1949年)。为华侨大规模移民高潮时期。这个时期,华侨出国的人数之多、规模之大、分布之广、遭遇之苦,均属前所未有。究其原因,不外是国内、国外两方面。在国内,由于政治黑暗、战争不断、经济破产,导致民不聊生,百姓急于寻找生路;在国外,由于帝国主义对殖民地进行疯狂的经济掠夺和急需大量廉价劳动力从事开发。因此,一批批“契约华工”(俗称“猪仔”)被贩卖出洋,成为这个时期中国移民的主要方式。这种贩卖活动始于18世纪末。19世纪中期达到高潮, 20世纪初趋于衰落。在这100多年里,中国约有700万人被贩卖到世界各地,从而奠定了今天华侨遍布世界各地的格局。这个时期的华侨人数已达1200多万人。
第四个时期,从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到90年代。这个时期,华侨大批出国的历史基本结束。但由于东西方经济的差异和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国家移民政策的调整,仍有不少中国人通过与亲人团聚、留学等方式移居国外。台湾、香港、澳门等地的居民,也有不少人迁居国外。这个时期,随着华侨华人经济的发展和人口的自然增长,国外华侨华人的人数也急剧增加,估计已有3000万人。其中90%已加入当地国籍,华侨大约只有300万人。
目前华侨华人广泛分布在世界五大洲的160多个国家和地区。关于华侨华人的人口数量,向无精确、科学的统计数字,只有大略上的估计而已。由于不少华侨华人与当地各民族通婚,华裔血统关系较为复杂,人们对华人概念所涵盖的范围没有统一的标准;此外,受种种条件的限制,人们无法对散居世界各国的华侨华人进行全面、详尽的人口调查。就目前掌握的各国华侨华人的人口数量来看,只有少量统计数字来源于各国当局专门的统计资料,绝大多数来自于我国驻外使领馆、侨务部门和侨社的估计数字.
从各方面来看,21世纪初海外华侨华人的人口总数约为3975.8万人,其中约有200万为近20余年间从大陆迁出的新一代华侨华人,分布在161个国家,其中绝大多数已加入所在国国籍,属外籍华人。除个别的内陆国家和偏远的岛屿地区之外,环球皆有炎黄子孙的踪迹。
从大洲分布来看,亚洲为2125万人,占83.7%;美洲245万人,占9.9%;欧洲125万人,占4.9%;大洋洲32万人,占1.2%;非洲9万人,占0.3%。
按国家和地区划分,华侨华人的85.5%集中在东南亚地区,仅印度尼西亚(600万)、泰国(465万)、马来西亚(509万)三国就有1574万人,占世界华侨华人总数的60%多。
现在世界上居住华侨华人100万以上的有印尼、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菲律宾、美国等6国;居住华侨华人10-100万人的有越南、缅甸、柬埔寨、印度、日本、英国、法国、独联体、加拿大、巴西、澳大利亚等11国;居住华侨华人1-10万人的有文莱、老挝、朝鲜、韩国、尼泊尔、土耳其、沙特阿拉伯、荷兰、德国、比利时、意大利、毛里求斯、留尼汪、马达加斯加、南非、墨西哥、巴拿马、危地马拉、牙买加、特立尼达和多巴哥、多米尼加、秘鲁、阿根廷、厄爪多尔、委内瑞拉、玻利维亚、巴拉圭、圭亚那、苏里南、新西兰、塔希提、西萨摩亚等32个国家和地区;居住华侨华人1000-10000人的有26个国家和地区;居住华侨华人100人以上,不足1000人的有29个国家和地区。以上共104个国家和地区。其余5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华侨华人合计起来不过2000多人,多则几十人,少则三五人。
按华侨华人的祖籍划分,广东籍占54%,福建籍占25%,海南籍占6%,其他省、市、自治区共占15%(其中以台湾、广西、山东、新疆、云南为主)。在东南亚,粤籍、闽籍和其他省市之比为5:3:2;而在亚洲以外,粤籍占绝大多数。若以方言划分,使用闽南(泉州)、广府(广州)、潮州、客家四种方言的人。占海外华侨华人总数的80%左右。使用前三种方言的,每一种都超过500万人,后一种则约300万人。

展示台湾

展示台湾
文化研究喜欢用gaze(凝视)这个字,去强调观看与被观看之间的差异,吕绍理的《展示台湾:权力、空间与殖民统治的形象表述》就用gaze为经贯穿全书,以时间为纬,透过分析西方的、日本的和台湾本土的三种博览会形式中的台湾,去呈现一个非政治经济分析的日治时代台湾历史。
虽然”展示台湾”封面美f且书名有趣 但学术着作并不好读
不同角度的历史看待是相当有趣的议题,吕绍理长於处理制度中的人如何被摆放,他的上一本着作《水螺响起:日治时期台湾社会的生活作息》就讨论了日本人如何将时间的观念带进台湾,完成其现代性的努力。这样的凿痕也在《展示台湾》中有所展现,只是这次在制度中被摆放的不只是人,还包括了人生活其上的我们的岛屿,台湾。
十九世纪起,透过博览会的举办,人们正逐渐让「现代性」能够被具体的展示。日本人作为东亚新兴强国,对西方的观感特别复杂,陈芳明用从「脱亚入欧」到「兴亚抗欧」来形容日本人面对西方的心情转折,尚不足以说明日本人的复杂;事实上,日本人对於西方旣自卑又自大的心情,和今日正在崛起中的中国并无二致。在博览会的兴办过程中,日本人处处将欧洲作为其学习师法的目标,但也没有忘记要展现他手中如珍珠般珍贵的第一个殖民地台湾给列强观赏。
日本人把台湾摆放进欧洲博览会的世界,让台湾的乌龙茶有行销世界的机会,但是也为了让欧洲人适应乌龙茶的口味,而建议了乌龙茶加牛奶和糖的古怪吃法。但向欧洲口味屈服的同时,日本人也拒绝让台湾的主要物产,稻米成为博览会的主要展品,只因为稻米和殖民母国的展示农产重叠。除此之外,日本人也正改变着台湾人的饮食口味,企图引进蓬莱米去取代再来米,让台湾人熟习於日本口味。这个口味的规训,影响持续到今天。
除了向外国展示殖民地的治理成果,当「兴亚抗欧」略成气候,日本人也尝试着在日本本土和台湾举办博览会,希望能够把现代性译介入它的领土范围,1935年在台湾举办的「始政四十周年」博览会就是最澎派的一例。三零年代是号称台湾历史上的第一个黄金年代,尽管刚受到大地震冲击,总督府还是全力投入会展。台湾商民对这个热闹的大拜拜相当欢迎,吕绍理挖出了许多当时的「歌仔册」和大稻埕地区商人的建言,观察了庶民大众对於博览会的逗热闹和捞一笔气氛,说明了现代性会展的形式,如何由政府操控,落实在台湾人的生活里。
阅读吕绍理着作的过程中,我不断想到所谓现代性与日本性的关联。对李登辉那一代及以上的台湾人而言,日本人所带来的摩登感,相较於晚到的前现代国民党政权,当然是具有强烈的相对性。吕绍理没有多花时间处理爲什麽那一代人认为日本性就是现代性的问题,虽然在字里行间可以看到日本人的意图,但我仍认为没有处理台湾人的回应有点可惜。除此之外,在阅读「始政四十周年博览会」的过程里,身为台北老住民的我不断在追寻那些八角楼、公会堂的现代踪影,吕绍里没有特别点出今昔对照,其实也突显出台湾历史中间曾有的一个长期断裂过程。1930的第一个黄金年代到1980的第二个黄金年代间,其实有着五十年的断裂,而这五十年间,许多历史被抹去了、遗忘了,使得那些曾经的现代性必须像是未曾发生过一般,安静的躺在历史的角落,直到我们都忘了为止。
台湾人的认同历史曾经在百年内发生三次巨大的转折,变成日本人、变成中国人和变成台湾人三个转折里,各自有过重大的断裂。今日评判历史,去批评台湾人去中国化之後却变得日本化,是政治情绪性的发言。事实上,台湾认同和台湾现代化的过程里,本就隐含了中日台三地的混杂(hybrid)纠葛,如果不能平心静气的去重筑断裂,就不可能凝造出新的,为众人所接受的混杂认同。这也是人文学者应该平心去寻找日治时代历史的原因,因为这是过去台湾历史研究被刻意忽略而断裂的一部分。
吕绍理分析日本人透过博览会和後期常设博物馆的做法,去传递现代性的讯息给台湾,路径明显和打打杀杀的政治史或剥削发展的经济史有所差异。社会生活是很好的历史取材方向,只是他的分析总点到为止,经常让人觉得意犹未尽。像先前提到的乌龙茶加糖奶、再来米变蓬莱米的口味驯化和何以日本性是现代性的问题,都是可以继续分析下去的地方。只或许这样的观看角度,正是历史学者和政治社会学者gaze的差异也说不定。
最後点出一个白烂的问题,吕绍理提到「始政四十周年博览会」有请蕃人舞蹈表演,真不知道过了七八十年,怎麽现在观光局举办活动,都还要搞原住民跳舞这招,真的是一点新意和反省能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