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天生就背負著一項罪名: 好色
關于這一點,老百姓的說法是:哪有貓兒不偷腥?如果只是老百姓隨便說說倒也罷了,就連孔夫子也在周游列國和教書育人的百忙中抽空說: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考慮到相當長時期內孔夫子的每句話都是絕對真理,我覺得他的表態未免不夠慎重。
有什么事實能證明男人更好色?男人做皇帝固然三宮六院夜夜笙歌,武則天登基同樣大養其面首。男人有西門慶,女人有潘金蓮,恰好半斤八兩。問題的關鍵還不在于此,按照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的理論,或許一部分男人確實好色,那么肯定也有一部分男人確實并不好色。
盡管誰也沒說清楚男人好色道理何在,但這個說法還是得到了廣泛認同,并人云亦云地傳誦下來。
你是男人,所以你必然好色,假如你犯了錯誤,那是必然;假如你暫時沒犯錯誤,那你一定時時動著犯錯誤的念頭。在好色論的背景下,一個男人如果膽敢不好色,那簡直是亂了綱常,大家會覺得是可忍孰不可忍。
柳下惠坐懷不亂本來是著名的美德故事,有人卻猜測柳下惠有生理缺陷,要不就是故意作秀欺世盜名,類似于今天的小學生拿零花錢交給老師,說是在馬路邊揀的,以便當上學雷鋒標兵。趙匡胤千里送京娘,可謂義氣干云,眾人皆以為孤男寡女曉行夜宿,難免瓜田李下之嫌,逼得京娘尋了短見。
就連中國的兩大圣人,在這方面的操守也同樣被質疑。文圣人孔夫子禮節性地拜訪了一下美女南子,他最心愛的學生子路就犯起了嘀咕,逼得夫子指天發誓,說自己跟南子什么也沒有。算來夫子當時已是垂暮之年,真是嗚呼咿呀,叫人無話可說。武圣人關老爺匹馬單刀護送皇嫂,旅途居停自然有些不便之處,有人就想,你老關美色當前,能一點也不動心?要是兩個嫂嫂春心蕩漾,有所舉動,你老關能把持得住?呂劇里有一出戲,就是這么糟踐關老爺的。
因為好色論的深入人心,經常被用作人身攻擊的武器,詆毀一個潔身自好的人,最有效的手段就是在男女關系上做文章。誰一旦有緋聞傳出,大家立刻對他興趣百倍,當面不陰不陽地干笑,背后竊竊私語地議論,添油加醋,補充細節,說得有鼻子有眼。即便最后查無實據,大家還是寧信其有不信其無:這種事,誰知道呢?簡直是越描越黑,永不褪色。
念大學時,有一位現代文學老師,特別擅長講魯迅的艷史,跟這個如此了,跟那個這般了,說得先生與張資平小說的男主人公無二。臺上講得口沫橫飛,臺下聽得眉花眼笑,實在是現代文學課的一大盛景。先生說有一種人只要看見裸露的臂膀,就要循序漸進,想到什么什么,雖然一針見血,終歸是紙上空談,當不得眾口鑠金啊。
好色論的卑下之處在于,完全漠視人的文明和進化程度,強調動物性,忽視社會性。換言之,就是把人降低到了猴子的水平。大眾一旦抱定了這種思想,可想而知會形成怎樣扭曲的社會輿論;長期浸染于這種輿論氛圍,可想而知思想會受到怎樣的戕害。扯遠了,打住,無論如何先給男人平反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