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車新鎖

舊車新鎖
今天，我不知道已經用了多少輛自行車，有被人偷的，有自己丟失的，還有騎壞了的，估計一下，有幾十輛吧，我說不清這些自行車的牌子，甚至顏色與式樣。唯一有一輛舊自行車，我對其是記憶猶新。
這是一輛二八式樣的舊自行車，也是老自行車，說其舊，車把已經繡得發黑，沒有絲毫亮點，鋼圈也一樣，銹得發黑。至于車三角架，原來的油漆已經掉光了，后來刷的漆也掉光了，黑中有亮，黑是鐵銹，亮是磨出來的。車坐不知道換了多少，鈴鐺搬不動，雨板又舊又破，車胎的花紋磨平了，顯然補過，還是不爭氣地裂開了口子，露出的紅的內胎。前叉已經是彎的還不說，上面有電焊的痕跡，顯然斷過兩次，可以想象，車子的主人曾經因為前叉斷了，從車上摔了下來。這輛車就是人們說的，騎起來鈴鐺不響，什么地方都響。這車原來的車鎖是一把鐵皮鎖，鑰匙是一把鐵皮，插進車鎖，手拉鎖把，鎖就開了。我剛騎自行車時，技術太差，向左，車子偏向右，前面有人，車子偏對著人去撞。每次騎自行車回來，我爸爸就發現車子不好騎了，不是鋼圈扭曲了，就是胎破了。所以，我父親就不讓我騎自行車了。他是工廠里管銷售的副廠長，經常出差，一出差，怕我偷他的車子騎，就將車鑰匙帶走，我望著這自行車，心里發癢，可是，車鎖了，怎么辦。我整夜睡不著，終于做了一個決定，做一把鑰匙。我憑記憶，用鐵皮加工了一把鑰匙，試了幾下，天啦，鎖開了。我將自行車騎出去了。
我爸爸回來，發現車子不好騎，一問我媽媽，才知道是我用自制的鑰匙將鎖打開了。我爸爸發現這車鎖不好，咬緊牙花錢買了一把好鎖。他用嘲笑的眼光看著我，一扭鑰匙，車鎖當啷一聲彈開了。我并沒有不高興，反而高興透了，這新鎖當啷彈開的聲音對于我來說比鋼琴發出來的聲音還有魅力，我真恨不得讓全世界的人都來聽聽這清脆的聲音。這黑色的車鎖造型美觀，鎖上有一個有機玻璃的牌子，上面用金色的數字標出51的商標。車鎖的把手、車栓都是電鍍的，銀光閃閃。我遇到鄰居幾個兒子伢就對他們說：我爸爸的車子換了一把新鎖。有個外號叫小胖子的對我說：就是換了一把鎖呀，有什么了不起，大驚小怪的。他們對于我的高興感到莫名其妙。我呢，卻認為可以反駁人們的議論了，有誰說：你爸爸怎么還是騎那輛舊自行車呢，渾身沒有一個零件是新的，不知道是那個年代的古董。我會立即糾正：不對，這車子上有一個部位是嶄新的，那是一把嶄新的車鎖。我發揮我的想象力，閉上眼睛，那輛舊自行車車鎖是新的，隨著，車子也變成新的了。可是，一睜開眼睛，還是不堪入目的舊自行車，我的心發涼了，接著，我的目光射向了車鎖，又開始有了喜悅。
有一年暑假過后，我去學校報到，死磨硬賴，讓我爸爸將那舊自行車借我騎，雖然是一匹老馬，但是，我依然覺得自己一下變得神氣起來。班長袁建國說：回家吧，他騎上我的車子帶上我，我又開始閉著眼睛想象自行車變成新的，手不知覺地撥動了車鎖的把手，鋼絲當即斷了兩根，鎖當然一下撞壞了，鎖不上去了。我傷心透了，班長借來起子扳手，將車鎖卸下來，修了好久，可以鎖了，不是那么流利，像人有時候凍傷了說話一樣，結結巴巴的。鑰匙一扭，鎖不是彈開，而是要用手去幫忙。我這一輩子最后悔的事情，這應該算是一件。
多少年過去了，我騎的自行車不知道用了多少輛，永久、鳳凰，金獅……。車鎖也不知道換了多少把，鋼絲鎖、防盜鎖……有各種各樣的。但是對于我印象最深的還是我爸爸用過的那輛舊老自行車，那把被我弄壞了的新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