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人過春節
北京人稱春節為年,過春節,又叫過年,舊歷除夕就稱“年三十晚上”。即使是小盡(北京人對小月的稱呼),臘月只有二十九天,也照樣說“三十晚上”,不說“二十九晚上”。年三十晚上就是除夕的代名詞。
北京人過年,是從臘月開始過。一進臘月,就算過年了。跨越來年的整個正月,直到 二月初二,龍抬頭,都在年里。而臘月里的頭一件事,就是準備過臘八兒,家家都熬臘八兒粥。這種風俗由來已久,非北京所獨有。最初是為了祭祀祖先,隨著佛教的傳入,又增加了新的含義。據傳說,佛祖釋迦牟尼削發為僧,苦于修行,在饑餓困頓中,幸遇一位牧羊女的搭救,用大米粥解其饑困,才使其得以修成正果。此后,佛門為了祭頌此事,就在臘八這天舉行佛會,并送七寶五味粥與門徒。此風俗流傳到民間,臘八粥熬得更加色美味香。至于臘八粥選用什么原料,各地或略有不同。據《燕京歲時記》記載,北京的臘八粥,所用為“黃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紅江豆、去皮棗泥等,合水煮熟,外用染紅桃仁、杏仁、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紅糖、瑣瑣葡萄,以作點染”。不主張用“蓮子、扁豆、薏米、桂元”,認為“用則傷味”。而食用臘八粥也有講究,《民社北平指南》指出:臘八這天,“五更即煮,先祀祖供佛,后饋戚友。送粥時佐以各種蒸食及小菜。家畜之貓犬雞雛,亦皆飼以粥。墻壁樹木有以粥抹之者”。這種風俗眼下多已失傳,但親友鄰里之間相互饋贈臘八粥,我小時候還常常能夠見到。
在北京,臘八這天,除了熬臘八粥,很多家庭還要泡臘八蒜和虀酸菜。臘八蒜又稱臘八醋,即在這天以小壇小罐盛醋,剝蒜瓣浸泡其中,蓋嚴封死,過年時取出食用,蒜是翠綠的,味道稍有點酸,食之味頗佳,醋則有了些許的辣味。而虀酸菜是將大白菜整棵劈開,洗凈,碼放在壇子或者缸里,用米湯浸泡,嚴封數日,就可以食用了,也是冬季家居的美味之一。不過,這兩款俗品,現在超市都有供應,而且不限于冬季,隨時想吃這口兒,都不難買到,自己動手做的就很少了,也少了很多樂趣。
臘八之后,過年的氣氛漸濃,街頭先就熱鬧起來。東四、西單、前門、鼓樓,舊時北京的這些商業中心,集中了各式各樣的商家和買賣人。大街兩旁的店鋪,自然是忙碌的,臨時的攤販也爭奇斗艷,各逞其能。孩子們最喜歡的是花炮攤和春燈攤,買幾掛鞭炮,糊幾盞紙燈,花不了幾個錢,卻給他們帶來無盡的歡樂。那時的花燈,樣式極多,有一種走馬燈,畫面上的人物、動物、火車、輪船,都是可以活動的,手藝人當街制作,價錢也很便宜。還有制作“聚寶盆”的,是用鮮綠的柏樹樹枝扎成鶴、鹿、猴、獅等動物形象,以紅黑相間的花籽鑲目,種在小花盆里,兩旁配種鬼子姜的紅芽,稱為“聚寶盆”。也有扎“百鳥朝鳳”的,是用剪裁過的干樹枝子,點綴著彩紙扎成的小朵雜花,旁邊備有泥土燒制而成的各色禽鳥,供人們隨意挑選,麻雀、喜鵲、鸚鵡、黃鸝之類,一個銅板兩個,最精致的鳳凰、孔雀或哺雛鳥窠,不過四個銅板。這種景象現在是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圣誕節前,到處都在買“圣誕樹”。
臘月二十以后,專買關東糖的攤子就擺出來了。《燕京歲時記》上說:“二十三日祭灶,古用黃羊,近聞內廷尚用之,民間不見用也。民間祭灶惟用南糖、關東糖、糖餅及清水草豆而已。糖者所以祀神也,清水草豆所以祀神馬也。”想得其實很周到,皆因臘月二十三祭灶是年關的一件大事。不過,到了我記事兒的時候,供灶王爺的地方已經掛上了毛主席像,灶王爺也只好不供了。可糖瓜兒,即關東糖卻還有的吃。現在的糖瓜兒是做成光溜溜兒的糖球兒了,以前卻是長長的一根,攥在手里,咬一口,脆的,吃著很過癮。
送走了灶王爺,過年的步伐也就加快了。家家戶戶都要大掃除,換新窗戶紙,在玻璃窗上貼彩畫剪紙,貼春聯,懸掛門神,一樣都不能少。而個人衛生也馬虎不得,男人們要剃頭,女人們要燙發,小孩子們也都穿上了新衣裳、新棉鞋。京俗有云:“二十七,洗疚疾;二十八,洗邋遢。”說的就是在年末歲尾,人們總要煥然一新,辭舊歲,迎新年啊!直到年三十的晚上,一切都準備就緒,就剩了包餃子。吃過晚飯,孩子們跑到院子里放炮仗,燈籠也亮起來了。一團團花花綠綠的燈火,被夜色襯托著,跳躍著,分外耀眼;花炮也燃放起來了,“噼、啪”作響,在年夜中閃著光。這時,家家戶戶剁餡兒的聲音也加入進來,匯成了除夕的交響。天還沒亮,已經有人在街上討“口彩”,拜年的人也就陸續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