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好好走
乍闻陈阳德老师的死讯,熊熊不太能接受,前一两个月还和他通过电话,怎麽人生这麽无常?实在说,他不是一个很棒的老师,也没有全心全意在做研究,但不知道为什麽,他跟我一直很有缘,毕业之後也一直还有来往。我还记得读书时常挂在嘴巴上的一句话,每个老师一定都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只是你不一定找的到,其实就是在说这位有趣的老师。
他是我大学开学第一次上课的教授,走进教室居然要大家拍拍手,然後就开始就「归零」这个议题大发议论。彼时民进党(跟现在一样)还没执政,这位拍拍手老师不太喜欢讲课,经常都在教育大家本土价值,我最喜欢说的「近庙欺神」就是他课堂上教的。
老师上课我并不很有印象,但因为他交游广阔,朋友很多,台中地区活跃的政治人物多半和他有点来往,更不用提张俊宏和许信良都是他的好兄弟,所以上课三不五时都会有辛辣的时事评论。那时候我挺不喜欢许信良(现在也不很有好感),但陈老师老是上课要谈许信良昨天又发表了什麽高论(比如大联合政府还是危机社会),称许他的「大战略」,我多多少少也会因此看一下老许的宏论,也算是长知识。
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一回小壮妹那组报告《新兴民族》这本书,我实在听不下去,那时年少气盛,就呛说这本书搞不好根本不是老许写的(当时他的主要文胆是杨照和郭正亮)。老师火也起来,就点了我这个臭小子起来报告,好在那时候初生之犊不畏虎,也讲的头头是道,後来我就莫名其妙变成他的「爱徒」,老是叫我起来报告各式各样的心得(比如寒假去听民进党中国政策辩论会)。
大学第一年暑假,我在他负责的地方自治中心当工读生,每天到底在干麻我也忘了,刚好那年选举,国民党的黄显洲想选又找不到工读生,他就叫我改去黄那里上班。我对国民党当然是有点抗拒,但当时国民党还是本土派当道的时代,我也就去了黄那边待了一段时间。最妙的是,黄当时请的四个助理,後来分别去了王拓、公平交易委员会和陈启昱(就是我)那里,通通都是民进党的,想来挺有点怀念那个时代,我们几乎就是把黄弄得像民进党提名的那样,当时发生林滴娟事件,我还帮黄写了一篇新闻稿抨击中国是土匪政权呢。(黄後来发生的事情不要问我,我不是其中一P,怎麽会知道呢!)
大学毕业那年暑假,我回东海遇到他,老师找我去他家喝茶,和我说他想选彰化县的立委,问我能不能帮他辅选。我当时已经回到台北读书,时在分身乏术,但探问了一下到底是谁要害他下海?他说是魏吉助的「台湾吾党」想提名他。当时虽然还是大选区制,但闭着眼睛也知道这种地方小党,是不可能当选的。刚好李登辉当时正在招兵买马要弄台联,我想起他老是在摸彩晚会上要送大家《台湾的主张》,遂建议他去毛遂自荐,没想到从此竟把他推入火坑,一连选了两届还是功败垂成。
但说真的,尽管他不是很棒的老师,但我觉得如果有机会当选,他一定会是个不错的立委。在他的告别式上,师母说老师最大的梦想就是当国会议员,可以为这个国家立一些不错的法、还有伸张正义。只怪老师生不逢时,没有入列当年的十三太保,选举遂成他的未竟之业。
我在回台北的高铁上,想起大一那年他问我想要研究什麽,我回答他想要研究台湾民主化的历程。在学术路上绕了半天的我,细细回想,当年很稚嫩的想法,如今好像也走的很接近。就像本来觉得《新兴民族》和《台湾的主张》都是胡说八道,但如今这两本书却都在我的架上。低头看见自己的黑西装,竟然那麽巧合是当年他和我一起去香港时我穿的那件(老师走在我後面对这件成衣西装的合身啧啧称奇),我又想起大学的第一堂课,他穿着红色的西装走进来,要大家拍拍手提振精神的身影。不管他上课上的好或者不好,陈阳德老师,他都存在在我大学生活里最好的一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