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如何瓦解地方派系的既有结构?
地方派系在地方上呼风唤雨,一直是台湾民主化後仍无法解决的困境。民进党再两千年执政後,一直试图打破国民党与地方派系的连结,采取了三个主要的措施。第一个是以金融改革之名瘫痪农渔会信用部功能。这个改革一推出随即面临相当激烈的反弹,一度功败垂成,但最後还是偷偷摸摸的完成了。
第二个是改革农渔会选举制度,从原先的全额连记投票改为半额连记投票,至少让农渔会理事选举不会再发生「赢者全拿」现象。在高雄县的两个乡镇中,政府先以经营不善为理由收回农业金库,由土地银行出面整顿,不久後再交还新选出的亲民进党力量农会管理,可以说是典型的掺着权力的农金改革案例。虽然不敢保证亲民进党农会会对於财务的管理会比较完善,但制度的建立确实对於农渔会信用部滥贷与亏损问题能发挥一定程度的约束作用。
第三个企图瓦解国民党与地方派系连带的方式,就是试图建立民进党自己的「派系扈从」制度,拉拢嘉义县林派陈明文、张花冠力量是典型的例子。民进党在嘉义县选区从不会赢到结合林派得到县级完全执政过程,可以说是建构民进党派系扈从的经典。但这种建立自身扈从结构的改革,权力分配的考量大於制度的建立,因此如果政权再度移转,崩溃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总体而言,上述三个做法都是由中央上而下的强制改革力量,这当然是掺着权力考虑的制度改革,但只要制度建立,改革成功并不是一件坏事。然而从2007年立法委员选举被戏称「地方派系回魂」的结果看来,民进党想藉着上往下的力量强制让地方派系缴械的做法,虽然在部分地方取得成效,但整体而言并没有明显成果,高雄县、嘉义县都只是各别案例,也就是说,改革没有全国性的实质收效。
既然从上而下瓦解地方派系的力量可能是无效的,那麽有没有可能从下而上,不依着农渔会权力结构杀出一条血路?屏东县林边乡有个成功的例子可以参考。林边以出产「黑珍珠」闻名,但莲雾产业可以打出名号,还是有赖於地方民众的社区意识逐渐外部扩张所产生。从杨弘任的《社区如何动起来》这本书可以看出是「在地师傅」而非农会的产销班制度在推展黑珍珠文化,农会在整个黑珍珠产业的发展过程里,是等到黑珍珠出了名才来配合办理活动的消极的配合者而非主导者。
这个现象相当有趣,杨弘任用社区意识的概念去讨论莲雾种作的传承过程,再以这个过程去证明林边乡的其他社区运动如扫街、东港溪美化等工作,也是依照这个「在地师傅」模式逐步建立民众的参与感而成。既然既有农会力量在黑珍珠行销的过程里只能被动参与,意味着地方上一着派系而划分的人际界线是可以打破的,这也造成了长年投注於民主与环境议题的党外(民进党)政治人物曹启鸿可以依这个「在地师傅」的模式突破长年被地方派系垄断的地方选举结果,进而一路从国代、省议员、立委向上爬升乃至今日担任县长。
我很有兴趣的是,林边乡的经验在2007年立委选举中能否被检验?如果曹启鸿系统的人顺利当选,意味着这个方式对於打破地方派系垄断有所启发,而若相反由国民党老派系拿回区域立委席次,则不免让人猜疑这个「社区意识」效果有限。2007年立委选举,与曹启鸿同为新系出身的潘孟安不但在党内初选没有对手,大选也顺利连任,虽然我没办法证明这是曹启鸿以来凝聚社区意识的效果(潘孟安是恒春人,不是林边人;对手苏清泉是派系出身,但为东港人),但至少可以说在林边这里,社区意识并没有让国民党依着旧有的派系结构重新拿回政权。
杨弘任的作品给了意欲从事政治改革者一个新的想像,如何藉着社区意识去瓦解旧有的派系权力分配结构。这是民进党中央执政以来想推动各种政治改革时相当缺乏的创意,在失去政权的同时,有谓「回归基层」的说法,如果能从这样的角度切入,或许可以为台湾地方政治带来新的改个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