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莓中,我们记忆与遗忘

野草莓中,我们记忆与遗忘
台湾蓝绿斗争剧烈有个好处,每隔几年,就来个猪羊大变色,当执政在野角色互换,国家机器暴力及人民抗争攻守易位,所有人也常常被迫做头脑体操。
这时,有人转得很轻松,有些人转得很困难,但都不一定有错。唯一有错的是,我们遗忘了。
政客就很轻松。集游法这个烂帐,相信大家这几天已经听得不想再听了,国民党执政时,民进党强烈主张要修,民进党执政时,国民党则呼天喊娘的要改。这些,都是「自我瘫痪」的其中一部份而已,大家记得,两年前10月10日红衫军围城,施明德也违反集游法,将游行大队拉到东区吗?那时民进党籍立委痛批这是「失控」,那时我是这样觉得的:
10月10日天下围攻,不过是未经申请集会游行,并将队伍带到台北东区,而施阵营要求群众保持爱与和平,并呼吁至附近商家消费,完全在维护体制及秩序,但却能被绿营批评「失控」最甚,而民进党内部更无任何反驳之语。如此低标的抗争形式都遭到排山倒海的攻击,未来只要政客照表操课,将可以用於一切有威胁性的社会运动,只要能挑动保守意识,并指向蓝绿矛盾,所有的社会运动都难逃被取消的命运。
果不其然,两年後主客易位,绿营政客将民众带往圆山进行更激烈的抗争时,这时照表操课,骂「暴力」、「失控」已是蓝营政客,而蓝营群众的保守意识也被挑起,忘了两年前也被同样对待,同样的,我也认为几年後,蓝营的群众运动又将面临同样排山倒海的指责。
所以说,快速换脑袋,真的不难。只要能将自己做的事、说的话,当作不存在。
转得很困难,应该可责性更低了吗?这也未必,因为社会压力也不允许。大家记得两年前红衫军初起,大家都引领期盼龙应台也振臂一呼吗?结果想了半天的龙应台居然为文泼冷水,真是立刻激起强大的批判、围剿、讽刺,其中,也包括台社的成员。
台社当时的「自主公民」论,我也觉得蛮恶赖的,对那时刮起的政治正确风,只要有一丁点的质疑,就紮稻草人丢帽子,也不以为然。所以这次从1103开始的国家暴力,到野草莓,许多人都以看好戏的姿态在看台社怎麽表态,这里也包括我。
但看到这篇文章後,我就觉得很多事不能这样太快的滑过去,所以我才这样回应:
不过我想强调一点,该被拿放大镜检验的,不只台社,反过头来,两年前和现在挺国民党一样的德行的,不论是拿着国家法律喊打喊杀、拐弯挺、沈默、「文章霸气」很低的小批,也不会因为是现在国家暴力的「受害人」,而该被免除类似於两年前红衫军甚至四年前凯道的检讨,我不知道为什麽这麽多人能这麽直接就对台社有这种幸灾乐祸的高姿态。
两年前喊打喊杀、拐弯挺扁、沈默、「文章霸气」很低的小批,现在是谁?两年前高喊反扁有理、暗中叫好、默许、「文章霸气」很凶的批绿,现在又是谁?
如果连我们自己,将这些事情也遗忘了,那和政客既相似又不太一样,政客有权力当保护伞,而你我的故意遗忘後的激进、找人表态,不过是自己两年前言行的保护色罢了。
为什麽不能有记忆?凭什麽能拿政治正确要求他人切割记忆?在廖元豪的这篇〈废除集游法以外〉里回应的批评,我记忆到了两年前红衫军批龙应台的围剿、讽刺,也记忆到了两年前红衫军一遇批评,就紮稻草人丢帽子的种种。
为什麽无法记起自己两年前也可能拿着国家法律喊打喊杀、拐弯挺扁、沈默、「文章霸气」很低的小批?不也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记忆和情绪无法缓解?那谁的记忆和情绪就有资格被尊重、谁的就活该被亏?
是的,还是有人转得很轻松。不过就像理解政客的轻松一样,我不仅能理解更能谅解这种轻松怎麽来的。
记忆带来的效应,或许会让你觉得表态怎麽这麽慢,但很多却是值得深究的台湾民主历史及荒谬。
annpo的〈我必须一再提起,才能烙印你们,对他们〉,就是一种记忆,它要提醒现在的野草莓运动,要看到更多基层的运动,不能犯了两年前红衫军、四年前凯道的错误一样,将所有人的记忆一概用政治正确抹煞。
大家记得吗,两年前红衫军运动初起时,其实也是日日春官姐跳海自杀的时候,後来不仅被红衫军运动淹没,也被之後的蓝绿恶斗淹没,这种忽略及遗忘,不能不爽的吗?现在野草莓学运,刚好也发生三莺部落被北县政府迫迁的抗争,要是被淹没甚至忽略,我也会不爽,三莺部落的原住民更有控诉的资格。
而民盟、台社这些学者们,难道就不该有记忆?难道就没有情绪?更难道不能号称超克蓝绿实际有蓝绿?这些都是许多人两年前自己有的东西。别忘了,四年前中正庙学运,多少绿营政客及群众在找蓝底?当时民进党文宣部副主任郑文灿讲的:「根据BBS网站提供的证据,点名现场绝食学生跟连宋竞选总部的从属关系。」和现在赵少康及唐湘龙狗嘴吐出的东西有什麽两样?两年前红衫军,多少绿营也在虎视眈眈将运动抹成蓝军,後来指标性的就是王丽萍在指挥车上喊「台湾国的人民」被深蓝群众骂下来,这被绿营标定为蓝军运动,让许多绿营也倒扁的人选择裹足不前及沈默,最後甚至任由绿色执政县市长以集会游行法打压红衫军集会人权。我一点都不觉得,这些事的可责性有比陈光兴被葱头爆料说野草莓里面有绿营学生低多少,只是,有人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间忘记了两年前、四年前自己阵营也干同样龌龊的事情,拼命编造仅有国共威权政党及群众才会这样下作的论述。更等而下之的大家自己看看己身阵营,两年前、现在,多少是将自己的专业知识,拿理论和历史包装,作为认同政治的武器,甚至作为投名状,以符合派性需求。
回首两年前、再看现在,我想,能有这麽高姿态资格质疑的,我目前有限认识到的,仅有anarch了,因为他两年前也这麽高姿态啊(如有疏漏烦请告知)。连瓦砾,两年前文字滔滔有如巨人,现在却在一篇明明是谈现阶段是处於台湾社会自我瘫痪的文章文末,都有点失去准头,这怎麽搞的啊?!
允许有记忆,并将记忆所带来的情绪呈现出来,然後再来理解彼此的情绪,不是比较好吗?难道将记忆塞在背後,抓着政治正确,拿着字里行间的文字漏洞、亏表态慢了点来证明自己这个阶段比较优越,就是正义?这和你们批判的对象两年前的所作所为有什麽两样?
这种遗忘,不过延续着每一次蓝绿斗争的步伐,实在太廉价了。
要是连这种时候,都不知诚恳地伸出手来,握住对方迟疑的手,就别怪蓝绿政客能兴风作浪,因为这根本就是台湾社会每一个人的病。
ps. 有人可能会说我怎麽又谈起过往的老梗,每次都要算帐,但我得说,我不想两年後,回过头来看自己怎麽没有作两年前一样的事情而有双重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