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是民主化的模范生吗?

台湾是民主化的模范生吗?
作为美国的小老弟,杭亭顿的两本书都刚好舖下了台湾政治发展的梗。1960年代的台湾受到美国的支持作为反共前哨,美国对台湾的人权状况和民主情形就经常只是随口说说,这赋予了蒋的外来政权足够的外力支持和正当性来源,以维持他统治的稳定性。当政权面临各种挑战的同时,蒋一样采用了一般监护式政权赖以维生的恩庇侍从制度的方式,一手胡萝卜一手棒子去维持政权的存续。而时机点到了1990年代,苏联垮台,美国更大的利益是在突显民主制的好时,台湾也刚好正受到内外交织的民主化压力。也正如杭亭顿认为,反对力量必须找到足以突破意识形态并且大规模动员群众的理由,於是台湾民族主义跟着民主一起被催生,就像潘朵拉的盒子被打开,里面跑出了什麽,会在何时才发生应验,都没人知道。
警察打人的时候 现场的我心里其实很想流眼泪
我第一次读《第三波》时,是2006年秋天在部队里,部队上下正为了红衫军的特勤规格而惊天动地之际,不同意施明德又对陈水扁感到爱恨交织的我,只好一头栽进书里,去思考到底台湾的民主化发生了什麽问题;我们的民主品质如此低落(同时反应在两党上),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有没有辜负那个「民主模范生」的称号?
还记得读到民主巩固那章时,我像突然被电到一样,赫然发现,即使台湾很可能是杭亭顿笔下A-D的直接转型模范生,但所有民主化国家必须面临的问题,台湾终究是必须面对,就像潘朵拉盒子里面跑出来的东西,是不知道什麽时候得面临兑现压力的各种支票。而所谓的「转型正义」,早就因为我们的转型模式,而失去了它的「马基维里时刻」,於是国营事业正名、中正纪念堂改名甚至国民党的「粉蓝革命」竟都显得如此逼真而荒谬,成为民主化後台湾必须承担的重担。
最近这一段时间,国民党作了一些举动,有些有心、有些无意,像是教官员额问题、校园政风人员的编组,当然还有警察国家的幽灵,深深的挑起并刺痛了台湾人戒严时代的回忆。那个,举国上下都在为了反共动员而胡乱抓人、关人、监视人民的政权回忆,以及国民党在民主化後突然转向而留下愤怒而其实和共产党无冤无仇的错愕台湾人。当然,因为族群动员而生,始终隐藏在这些表面原因背後的族群裂痕,也正逐渐发酵。
两三年内,我对台湾的民主制度暂时还是有信心的,就算是自由之家的指数会向後退,但我仍然(一厢情愿的)相信国民党对於民主虽然惧怕,却正在逐渐适应中。但是随着越来越严重的社会对立(bifurcation)问题,沿着族群线裂解的蓝绿、阶级问题,以及这个浑然自我感觉良好的骄傲执政党,到底会把台湾带去哪里,我其实仍有隐隐的忧心。大概两三年前开始,我甚至会担心台湾变成威玛共和的下一个例子,七嘴八舌的民主的失败,伴随着一党体制而来。当看着中研院的社会分析调查资料,有那麽多的人用传统伦理而非法治的观念在看待政权以及跟随着警政、司法和媒体以道德之名而行的威吓力量,而那些民主化必定带来的苦果也正逐渐发酵的同时,才会发现,威权,其实离我们并不遥远。
也因此我想引执政失败的韩国总统卢武铉一句不知道出处的话爲这篇长文作结,他说:「在我们痛彻心扉的现代史中,正义公理溃不成军,机会主义占居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