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导文学与他者书写 ——原住民文学课堂笔记与讨论

报导文学与他者书写 ——原住民文学课堂笔记与讨论
这周原住民文学的报告,一篇藉由报导文学观察原住民的都市经验,另一篇则是触及了非原住民作家的原住民领域书写。这两篇共同涉及「他者」执笔的议题,却由於文类、意图的差别,显现了一些特殊样貌。原住民自我书写的确是一个历史跃进,然而,他者视域所开展的版图,往往能为原住民文学的讨论,增加无限可能。
报告人以官鸿志<不孝儿英伸>(1986)、陈铭磻<最後一把番刀>(1979)两篇汉人所书写的报导文学,爬梳当时都市原住民的种种际遇,呈现了原运诉求的内在意涵。报告人补充她对「报导文学」的定义,除了「以事实的报导为基础」,并援引杨逵之说:「笔者对应该报导的事实,必须热心以主观见解向人传达」。这个补充对於观察<不孝儿英伸>、<最後一把番刀>是一个有趣的切入点。报告人藉着官鸿志的视角,带领读者进入当时原汉社会的纠葛,甚至是英伸的内心世界。刊载於「人间」杂志的<不孝儿英伸>,一般多将其放进原汉冲突的论述中,不过,报告人以两者都可能遭逢不肖雇主剥削的情况,试图消弱原汉二元对立的解释。评论人认为,论文提到汤英伸的「敌友」关系,其分类还可斟酌之外,她也注意到当一般人视教育为原住民摆脱污名的历程时,或许还需考量其中纠葛,特别是受教育的原住民轻视自己族人,所谓「内部压迫」等现象,因此,文章涉及相关的判断时,考量要更为周全。
观察汤英伸等重大人事时,孙老师提醒必须多角度留意,特别当读者从官鸿志的文章理解整个事件,其实仅是众多视角的其中之一。笔者记起浦忠成老师表示,同样来自邹族特富野部落的汤英伸,在部落的评价并非如此,家族之间甚至还有负面的观点。因此,报导文学的「真实性」於此有很大的讨论空间。汤英伸本人与官鸿志所描绘的「不孝儿英伸」,这之间到底有多少扞格,恐怕要更多的田调方能穷尽,不过,孙老师认为该文可以处理的是,这篇由官鸿志所书写的<不孝儿英伸>造成什麽样的回响?特别是附在「人间」杂志上相关的读者回函,显现该报导文学产生的哪些效应?与当时陈映真等人揭示的社会主义氛围,有哪些关联?或许从这几个面向,这篇讨论将不只触及报导文学的定义、影响,还会牵涉汉人的他者关怀,以及议题性报导文学的社会企图。
此外,孙老师表示这些早期刊载於「人间」杂志、「夏潮」杂志的报导文学,其中社会主义的思想,鼓励并影响了莫那能、以及瓦历斯?诺干,这条脉络的追查,牵涉到原汉文学观以及社会实践等议题。孙老师还观察了「邹族族群性」的特质,他表示诸如吴凤、高一生(因二二八事件被处决的原民知青)、汤英伸…等事件,对邹族群产生的影响,是否因此形成一种「沉郁」的邹族性格?族群性的塑造除了本身特质,也包含一连串的社会建构历程,孙老师的即席一言,或许是另一个可以开发的路径。
另一 篇<盗版的也好:论非原住民作家的原住民领域书写>,报告人特别聚焦於八O、九O年代的吴锦发、舞鹤。在论述「你 / 我」关系的原汉书写中,报告人首先讨论吴锦发所汇编《悲情的山林—台湾山地小说选》、《愿嫁山地郎—台湾山地散文选》,她认为那个时期的原住民题材书写,部份仍然呈现概括性的刻板印象,至於九0年代,舞鹤的创作已受到後现代、後殖民等当代文艺思潮的洗礼,不管是表现手法、关怀视角都有很大的差异。她留心到原汉关系已有历史进程的转变,汉人观点有所变化,与娴熟汉语、汉文化的原住民汉语作家接触的过程中,「你 / 我」关系的面貌显得繁复许多。
报告人以《春秋茶室》为例,说明吴锦发的原住民题材书写相较於李乔<巴斯达矮考>、古蒙仁<碧岳村遗事>,因为经验性的阐述而显得更为「写实」。评论人表示,非原住民作家的原住民领域书写系谱中,客籍作家的比例颇高,这一个现象意义为何?虽然报告人认为生活环境中地形的相连,使得客家人与原住民的接触较为频繁,然而,理由或许更为复杂,如果牵涉族群性或是原、客族群处境,还是考量个别客籍作家与原住民互动经验,或许更为详尽。不过,由此延伸,在台湾的众多族群中,客家族群与原住民的互动,的确是个耐人寻味的问题。 报告人认为吴锦发的书写,是「因为爱,所以热情相许」,而舞鹤的创作,则是「因为爱,所以低调华丽」。在《思索阿邦?卡露斯》里,舞鹤运用了类似於报导文字或个人访谈随笔,以嘲弄口吻讽刺了「学院的田野调查」、「热衷原住民文化的汉人」、「如筹码般的原民知青」…等。舞鹤此类的书写,在戏谑中表达作者关怀,往往透露了喜剧背後对汉人(包括舞鹤本身)的嘲弄,以及隐藏於嘻笑怒骂下的悲哀氛围。报告人认为舞鹤善於使用马奎斯的魔幻写实风格,暗喻现实,但他在现实中对原住民处境的关切,包括长期对鲁凯作家奥威尼的鼓励,以及麦田大地原住民系列的推动,足见舞鹤一贯的初衷。
报告人最後从原住民文学的界定,来观察这些非原住民作家的原住民领域书写。关於原住民文学的定义,目前以孙大川「身份」说为主,然而,原住民文学被建构的过程中,其定义还包括「语言」以及「题材」…等种种考量。浦忠成「题材」说的历史背景,着眼於「原住民文学」刚刚起步,具备原住民族身分的作者与其作品都尚未受到台湾社会的瞩目之际,暂时不需坚持血统与本质论的区隔方式,让来自不同族群、观点,采用原住民族题材进行书写。此论点後来为日本学者下村作次郎(2002)所延伸,将非原住民所书写关於原住民的题材部份,视为「台湾原住民文学的周边文学」,成为建构台湾原住民文学史的一部份。
提倡「语言说」的瓦历斯?诺干以及「题材说」的浦忠成,近两年来开始针对现今原住民文学的发展,作了些许补充。相信等族群文学逐渐累积一定的成果,作品的质量提升,相关评论扩增,在充份掌握文学、社会、历史等分析要素之下,原住民文学的面貌便能更加清楚。